陈氏气了一阵,到了两位新人拜高堂的时候,到底面上带了点笑模样。
许舒窈伸头往里看去,屋内贴着大红的喜字,亲朋好友们簇拥在旁,嘴里说着应景的吉祥话。
当然,也有撇嘴露出一脸不以为然的,其中三姑娘萧谨珊算一个。
两人的婚事定得仓促,存了好奇的人少不得要去打听一二。
这一打听,不就听到些风言风语了吗?
许舒窈一整日都站在花厅里待客,等到新人拜完堂,没她什么事的时候,便立马就往霁云斋去了。
别人都好奇看到新娘子,可她这样一个不知见过柳清婉多少遍的人,实在不必去凑那份热闹。
时令到了腊月,便是日日天晴,也都带着些干冷。
离了人群与喧哗,穿庭而过的风首往衣襟与脖颈处乱钻。
许舒窈紧了紧身上的杏色袄裙,步子却迈得并不快。
在宴厅里站了一天,脚这会还痛着呢!
只是,才转过正堂的路口,就见萧墨与一男子朝这边走了过来。
许舒窈也没认真看那人,倒是唤了声:“大表哥!”
萧墨身上穿的是件墨绿色的衣袍,像是才回来,外面还披了件深灰色织金蟒缎圆领大氅。
突然听到这声音,他像是愣了愣。
却并未马上离开,而是打量了她一瞬。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面前的小女子己经无意识地挪过两次脚了。
“你脚怎么了?”
听他问起,许舒窈才想起来,“哦,还好,站的。”
萧墨点点头,也不再说什么。
只是他们在这边说着话,那位避到一边的王文栋却是微微地笑了。
等许舒窈离开后,他便旁敲侧击地问起自家这位表弟:“府上的表妹?”
萧墨斜眼看他,并不答话。
“哪房的?”
王文栋便是清远侯府的大公子,也就是王绍玮的大哥。
他前些年娶过一 房正妻,只是那女子难产去了,留下一个男孩,如今刚满两岁。
萧墨见他这样,出声道:“你问这些做什么?”
“……府里正在给我张罗续弦的事。”说起这个,王文栋也有些惊奇。
那日他在笔墨铺子里第一次见到这名女子,只觉得真是好看。
可他并未想过其它,后来遇上那些登徒子全都围过来,便顺手帮了一把。
萍水相逢,又马上离开。
回想起来,不过会心一笑尔。
但女子给他的感觉极好,不仅谈吐大方,且身上没有那种世家贵女的骄矜之气,但又不像久居闺阁的小娘子那般羞怯,避男人如蛇蝎。
见这人面上带笑,像是在回忆什么高兴的事。
萧墨的目光一时变得锐利起来,他看着对方,淡淡地道:“孤女一个,不过,我祖母极喜她。”
见自己这位表哥听后沉默了下去,倒是挑了挑眉。
还是位心机深沉的小娘子。
许舒窈并不知晓,不过是出一趟门,便遇上了位与府上沾亲带故的。
萧柳的婚事过后,许舒窈也未再出去,而是让丫鬟把她画的那花笺送到了铺子里。
杨管事见到后大喜过望,连声寻问东家是找的哪位丹青圣手所绘,竟是比之前求而不得的笺纸还要好。
巧薇笑道:“杨管事只管卖着,往后还有很多。”
主子派了她过来,并未说告诉这位真相,巧薇少不得先帮着遮掩一二。
不出许舒窈所料,这些花笺卖得极好。
甚至因为铺子里独特的花笺,别的生意也被带了起来。
毕竟买了漂亮的纸,还需要优质好闻的墨,需要能写出好字的笔。
短短的一段时间,这种花笺竟在上京流行起来。
便是萧谨珊也买了一些,许舒窈看到后,大为吃惊,忙让院子内的丫鬟守紧口风。
那些画纸也被好生地收起来,亦不在外人面前绘制。
她不知道的是,就连宫里的华阳公主也弄了几张“一线牵”的花笺写信。
华阳公主虽不是出自冯皇后的肚子,但整个皇宫里,便只有这一位娇娇的小公主,是以格外得当今圣上的喜爱。
作为皇家公主,对男子自然也颇挑剔。
像是父皇之前说的那些,她是全都看不上,却一眼相中了这位成国公府的世子爷。
明哲堂的书房里,萧墨视线扫过那封从宫里递出来的信,自是懒得拆开的。
只是他离开桌案时,一不小心带动了上面搁的书籍。
“哗啦”一声,东西落了一地。
负责收拾的小丫鬟忙走了过来。
可这位世子爷却并未离开,而是低下头,看着从信封里落下来的笺纸。
淡粉色的纸张,角落绘着一男一女,衣袂飘飘,星河遥望,煞是传神。
丫鬟看见世子爷站在原地未动,也不敢走到近前。
过了半晌,才唤了一声,“世子爷!”
萧墨像是愣了一下,随即快速地把那张信纸给捡了起来。
继而淡淡地道:“收拾吧!”
小丫鬟方才眼睛一首望着,心里也忍不住好奇,不知那华阳公主这回写了什么,竟是让世子爷把信笺给收了起来。
萧墨站在廊前,又把那笺纸拿在手中看了一会,却是挑唇轻轻地笑了。
等那丫鬟收拾好书案,这位世子爷重新坐下后,面前却是多了本册子。
看着那如出一辙的手法,他一时也有些愣怔。
这画了春宫册子,眼下又绘上了花笺。
能看得出不是那老头的手法,稚嫩许多,却又明显与他有关。
萧墨幼时也学过一段时间的丹青,那会还拜了一位老头为师。
老头人物花鸟虫鱼无所不画,真正是取自生活,跃然于纸上。
只是后来他要习武,还要进宫去陪皇子读书,这才荒废了画艺。
那老顽童一气之下,走了。
所以之前路过湖州,突然见到与老头风格有些相似的册子,便买了回来。
无影走进来的时候,见到世子爷面前不但摊着那本春宫册子,还摊着华阳公主的信,一时脑子有些糊涂。
他眼中那份探究太过明显,萧墨抬头看去,方才垂了眼。
“喏,去查一查,看这花笺从哪来的?”
只是等这侍卫离开后,他又像是想起什么,眼神一时变得古怪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