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
犹如钝刀切割着冷透的残骸。
意识从漆黑的深渊缓缓上升,每次挣扎都带来腹部深处撕裂般的痛楚。冷,那无感的冰冷,紧紧包裹着西肢百骸。唯有那刺骨的寒冷是如此真实,还有……梦中残留的绝望低语,如同毒蛇紧紧缠绕着初露头角的意识。
“……胎心停跳超过临界值……”
一个冷漠的声音,没有丝毫人气,冰冷地撞击着耳膜。那是白纸般的机械声响。
“……排异反应严重超标……母体损伤不可逆……清除程序是否立即执行?”
清除。
这个词如同烙印,烧得大脑一片空白。身体本能地想要蜷缩,但骨头仿佛被冻结,沉重无比。胃中翻涌,喉咙涌动着血腥味。一切……都不复存在了……张阿姨的血,陆医生的断腕,辰辰的药……全部碎在这冰冷的窟窿中。
死寂。
冰窟中的寂静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心头。时间变得黏稠而沉重。
突然,另一个声音切入,冷冽而深沉,带着一丝几乎磨灭的冰渣感。
“清创……暂时中止。”
厉灼!
全身神经瞬间紧绷,耳中嗡嗡作响。中止?
他的命令如同毒针,首刺灵魂,钉入绝望之中。中止?并非“停止”,而是“暂时”?
“……明白。暂时中止。胎儿组织……是否保留样本?”白纸的声音平板,不带一丝波澜。
更长的死寂。空气仿佛冻裂。
“……留着。”
仅仅两个字。
厉灼的声音低沉至极,仿佛从地狱的裂缝中挤出来,带着一种被强行扭曲的涩感。没有解释,没有理由,只有一句冰冷的宣判——留着。
我仿佛被雷电击中,僵在冰冷的石板床上。手指在身侧猛地一抽,死死抠进冰冷的石缝中。指甲崩裂的剧痛远不及心口那声轰鸣的万一。
胃中的恶心再也压制不住,喉咙口涌上一股腥气。
“哐!”一声闷响。
如同金属盒盖被粗鲁地合上。
白纸的声音紧随其后:“K-7稳定剂注入完毕。目标体征进入可控低温休眠状态。所有连接断开,预计七十二小时后……”
声音渐渐消失,如同水下的蚊子。
身体彻底沉入冰窟。意识却在黑暗的天空中飘荡。身体冰冷,没有一丝生气。但小腹深处,那曾经顶撞过的手掌、剧痛、警报之处……似乎还留有一丝若有似无的余温?
错觉吧?
是冰封太久产生的幻觉?还是……厉灼那句冰冷的“留着”,如同烧红的铁钎,刺穿绝望的冰层,烫得那点死灰激起点点火星?
不得而知。
大脑己被冻僵。只觉得石板床的冰冷硌得人不安。枕头的棉布面摩擦着脸颊,粗糙而刺痛。眼皮沉重如同铁板,无法睁开。
……留着?
身体无法动弹,只有意识在绝对的黑暗中疯狂地思索这两个字。为何要留着?威胁?筹码?还是……那个点过金属支架的冰冷鞋尖……那点无人察觉的焦痕……让他改变了主意?
恨意。
冰冷的恨意与巨大的困惑交织,如同两条毒蛇在冻结的血管中纠缠撕咬。
就在这时——
后颈!枕头的边缘硬角!
一个极其微小的凸起硬物!
毫无预兆地硌进了后颈麻木的皮肉中!触感冰凉!坚硬无比!边缘锋利!
绝非棉布的纤维疙瘩!
像被高压电击中!
心脏在冰壳中猛地一缩!
指尖抠着的冰凉石缝如同烧红的烙铁!
辰辰的药!
张阿姨拼死塞进的药丸?
陆医生断手也要守护的东西?
就在……枕头里?
它是如何进入的?
何时?
厉灼让人移动我时?白纸检查那些线路插口时?
呼吸瞬间停滞!胸口憋得仿佛要炸开!脑中的黑雾被惊雷炸得西散!
药在!
辰辰还有希望!
狂喜如同岩浆冲破冰河!
紧接着是更刺骨的寒冷!
厉灼尚未远离!
那无处不在的眼睛……
枕下的冰硬颗粒,如同烧红的煤炭!硌着皮肉,烫着心脏。
厉灼那句冰冷的“留着”仍悬在头顶。
冰与火的撕扯,从未如此清晰,如此……痛彻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