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星不晚

第4章 吻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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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晚星不晚
作者:
季东风
本章字数:
4956
更新时间:
2025-06-21

器材室的角落漫着一股陈年老朽的味道,像是把发霉的海绵和呛鼻的灰尘揉进湿布里,往人脸上蒙。我缩在单杠阴影里,后背贴着水泥墙,墙皮剥落的颗粒硌得肩胛骨生疼。手里的《物理竞赛真题》边角磨得毛糙,硬壳封面棱线卡进掌心,逼出几点青白的指节印——这是我此刻唯一能攥住的实在东西,像溺水者抓着块浮木。

“砚哥哥,你到底行不行啊?”

陈雪薇的声音甜得发腻,尾音翘得像根钓饵,钩子上挂着毫不掩饰的轻慢。这声“砚哥哥”像滴进滚油的水珠,炸得我后颈汗毛倒竖。沈砚?那个总在便利店门口倚着摩托、笑起来眼尾上挑的男生?

“急什么?” 沈砚的声音顺着木板缝渗过来,带着刚睡醒似的懒沓,“KPI不是还没到期吗?月底月考,保证让她跌出前十,稳当的。” 他低笑时胸腔震动的声响,混着灰尘在空气里荡,像猫爪子拨弄老鼠尾巴,带着种残忍的逗弄意味。

KPI?跌出前十?

便利店那晚他同伴说的“搞定书呆子”,上周陈雪薇手机里闪过的“赌约KPI达标没”,还有此刻这两句对话,突然像拼图块“咔哒”嵌合。冷汗顺着脊椎往下爬,后颈凉得像敷了块冰。原来那些课间借橡皮的搭讪,放学路上“偶遇”的游戏安利,全是算好的步数——他们拿我的名次当赌局,用奖学金资格做筹码,玩一场狩猎游戏。

陈雪薇嗤笑一声,带点撒娇的嗔怪:“我看你快被她那副假正经样子勾走魂了吧?别忘了,我爸手里还捏着推荐信呢。要是搞砸了……” 后半句没说透,却像根细钢丝勒在人脖子上,泛着冷金属的威胁味。

接下来是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带着种潮湿的黏腻感。然后是一声闷哼,像什么柔软东西被堵住了嘴,混着水汽似的吞咽声。

我猛地咬住舌尖,铁锈味在口腔里漫开。胃里翻江倒海,像有只手攥着五脏六腑使劲拧。身体不听大脑使唤,鬼使神差地往前挪了半寸——两块体操垫之间有道巴掌宽的缝隙,像老天爷故意戳开的窥视孔。

透过缝隙看过去,高处气窗漏下的灰光里,两道影子绞在一起。沈砚背对着我,黑色外套拉链没拉,露出里面的白衬衫。他左手扣着陈雪薇的后颈,右手揽住她的腰,把人整个揉进怀里。陈雪薇踮着脚,珍珠发箍歪到一边,发尾扫过沈砚手背。她那条据说三千块的真丝裙摆皱成抹布,膝盖抵在沈砚牛仔裤上,动作却缠得像藤蔓。

他们吻得难解难分,唇舌交缠的湿腻声响,混着陈雪薇刻意放软的喘息,像根沾了脏东西的羽毛,搔刮着我的耳膜。突然,陈雪薇睫毛颤了颤,眼皮掀开条缝——那双化着精致桃花妆的眼睛,没看怀里的人,却精准地穿过缝隙,首勾勾撞进我眼里。

那眼神里哪有半分情动?分明是淬了毒的冰碴子,淬着得意、挑衅,还有看死囚游街的残忍。她看到我了!这个吻根本是场戏,戏台就搭在这堆破垫子中间,观众只有我一个。

我眼睁睁看着她非但没推开沈砚,反而仰起脸迎得更紧,鲜红的唇瓣擦过沈砚的白衬衫领。一道湿漉漉的玫红色唇印就那么烙在布料上,像滴溅开的血,在灰扑扑的光线下刺眼得惊人。她在用口红标记猎物,用这道印子扇我的脸,无声地宣告:看,这就是你差点动心的人,现在在我怀里。

“哐当——”

我后退时撞在身后的单杠上,金属碰撞声在死寂里炸开。纠缠的人影猛地僵住,沈砚触电般推开陈雪薇,转身时领带歪在一边。当他看清阴影里的我,那双总含着笑的桃花眼骤然瞪大,瞳孔缩成针尖,像是被强光刺中。他下意识去抹嘴唇,手指伸到一半又顿住,喉结上下滚动着,脸上血色褪得比墙上的石灰还白。

“林晚?” 他声音发颤,带着被当场抓包的慌乱,“你怎么在这儿?”

陈雪薇趁机躲到他身后,指尖攥着他的衬衫下摆,脸上却挂着受惊小鹿似的表情。可她瞟向我的眼神,却亮得像偷到鸡的狐狸,嘴角那抹得意的弧度藏都藏不住。

就在这时,沈砚外套口袋里“叮咚”响了一声。他下意识摸出手机,锁屏亮起来——发信人是陈雪薇,短信预览像条吐着信子的蛇:

“赌约KPI:月底让她月考跌出前10。搞不定,推荐信免谈!”

时间显示十分钟前,正好是我刚躲进来的时候。

沈砚拿手机的手剧烈颤抖起来,指节泛白得像要捏碎屏幕。他猛地抬头看我,眼神里全是被扒光底细的狼狈,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陈雪薇在他身后急得首掐他胳膊,嘴唇无声地开合,分明在说“别看”,却己经晚了。

器材室里静得能听见灰尘落在垫子上的声音。我盯着沈砚衣领上那道渐渐干涸的唇印,又看看手机屏幕上那行冰冷的字,突然觉得浑身发冷。胃里的恶心感退下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意,像数九寒天泡在冰水里。

就在这时,我脑袋里的旧诺基亚轻轻震了一下。那是部屏幕裂成蛛网的老机子,此刻屏幕上暗红的录音图标正在跳动,像一颗藏在暗处的心脏,沉稳地记录着一切。我攥着物理书的手指慢慢松开,掌心被硌出的红痕渗出血珠,滴在封面上的“真题”二字上,像落了两瓣干花。

陈雪薇还在扯着沈砚的袖子撒娇,声音甜得发腻:“砚哥哥,你看她吓我的……” 沈砚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死死盯着我,眼神复杂得像团乱麻。

我没再看他们,转身拨开堆在门口的海绵垫。阳光从打开的门缝里涌进来,照得满室尘埃像金粉般飞舞。我走到亮处,才发现手里的物理书封皮己经被指甲抠出了几道白印,像极了沈砚衣领上那道刺眼的唇印。

外面操场传来体育课的喧闹声,篮球撞击地面的“砰砰”声,还有女生们的说笑声。我把手机往内袋里按了按,能感觉到那微弱的震动还在持续,像某种无声的誓言。月底月考是吗?赌约KPI是吗?

我抬头看了眼天空,六月的阳光有些晃眼,却驱不散骨子里的寒意。陈雪薇留在沈砚衣领上的那道红印,此刻在我脑海里慢慢褪色,最终变成试卷上用红笔写的“第十一名”——但那不是我的名字,绝对不会是。

口袋里的诺基亚还在震,像颗埋在暗处的炸弹,只等倒计时结束的那一刻。而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攥紧这颗炸弹,好好走完他们为我铺的这条路,再连本带利地还回去。

走到教学楼拐角时,我摸出手机,屏幕上的录音条己经走到了末尾。我按下保存键,把文件命名为“KPI”。指尖划过冰冷的按键,突然想起器材室里那道霉味,还有陈雪薇眼神里淬着的毒——不过没关系,猎人有时候也会变成猎物,尤其是当猎物手里攥着录音笔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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