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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氏周年庆的璀璨喧嚣，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苏晚星心中激起的涟漪久久未能平息。林薇安那看似优雅实则暗藏机锋的话语，傅承烨与林氏核心人物谈论“滨海新城”项目时那种心照不宣的熟稔与共振，都像一根根细小的刺，扎在她看似平静的生活表象之下。
傅宅的日子依旧奢华精致，傅承烨也似乎并未因晚宴上林薇安的“与众不同”评价而改变对苏晚星的态度。他依旧会在下班回家时，习惯性地将她搂进怀里，嗅着她发间的清香，像猛兽巡视自己的领地。他依旧会让人送来当季最新款的华服珠宝，堆满她的衣帽间。只是，苏晚星的心境，己然不同。
那份被强行撕碎、又被强行用物质填补的空洞感，越来越清晰。她开始更频繁地独自待在阳光房里，望着窗外修剪得一丝不苟的法式玫瑰园，眼神放空。傅承烨给予的“完美世界”，像一座用黄金和水晶打造的迷宫，华丽却冰冷，让她找不到出口，也找不到真实的自己。
这天下午，苏晚星应傅承烨的要求，换上一身舒适却依旧价值不菲的香奈儿粗花呢套裙，由司机送往傅氏集团赞助的“云顶艺术馆”，参观一场名为“流动的永恒”的现代艺术展。傅承烨的原话是：“多接触些高雅艺术，对你有好处。” 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排。
艺术馆内空间开阔，冷白的灯光打在造型各异的展品上，营造出一种疏离而前卫的氛围。苏晚星独自漫步在光洁如镜的地面上，高跟鞋敲击出清脆的回响。她看着那些扭曲的金属、泼洒的颜料、抽象的装置，试图理解艺术家想要表达的情绪。然而，她的思绪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远，飘回那个充满觥筹交错与无形刀锋的晚宴，飘向林薇安那双洞悉一切、带着怜悯与优越感的眼睛。
正当她停在一个巨大的、由无数破碎镜面组成的装置前，看着镜中自己被切割成无数碎片的倒影时，一个带着笑意的、清越动听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苏小姐也喜欢James Turrell的光影作品？”
苏晚星蓦然回头。
林薇安正站在几步开外，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Max Mara驼色羊绒大衣，内搭同色系高领针织衫，长发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落颊边，优雅又松弛。她手里拿着一杯美术馆提供的黑咖啡，袅袅热气模糊了她唇边那抹恰到好处的笑意。她看起来像是偶然路过，但苏晚星的心却瞬间提了起来。
“林小姐。”苏晚星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微微颔首。
“真巧。”林薇安缓步走近，目光掠过苏晚星身上那套价值不菲的香奈儿，最终落回她的脸上，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如同欣赏橱窗里精致玩偶般的打量。“看来承烨哥很舍得为你投资品味教育。”她的语气轻描淡写，却字字都带着无形的分量。
苏晚星抿了抿唇，没有接话。
林薇安也不在意，姿态优雅地抿了一口咖啡，目光转向那破碎的镜面装置。“Turrell的作品很有意思，试图捕捉光的存在本身，探讨感知的边界。就像……”她顿了顿，意有所指地看向苏晚星，“……有时候我们看到的，未必是全部的真实。某些位置，看到的可能只是碎片，甚至是扭曲的幻象。”
苏晚星的心猛地一沉。林薇安的话，像一把精巧的钥匙，精准地捅开了她心中那扇名为“不安”的门锁。她想起晚宴上傅承烨与林氏高层谈论项目时的投入，想起他偶尔接起电话时那低沉而郑重的“薇安”称呼（虽然他解释是公事），想起傅母对林薇安毫不掩饰的赞赏……
“苏小姐别误会，”林薇安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微微一笑，笑容温婉依旧，眼底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我和承烨哥，只是世交，加上两家长辈一首希望我们能……嗯，强强联合。毕竟，傅氏和林氏的未来版图，需要更紧密的纽带。” 她的话语点到即止，却像投入湖面的巨石，在苏晚星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强强联合”？“更紧密的纽带”？这些商业术语背后赤裸裸的含义，苏晚星不会不懂。她感觉自己像个站在悬崖边的人，脚下的土地正在无声地崩塌。
“苏小姐，”林薇安向前一步，距离拉近，身上清雅的玫瑰香水味若有似无地飘来，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你很年轻，也很漂亮，承烨哥现在对你……很有兴趣。” 她刻意加重了“现在”两个字，红唇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但你要明白，像我们这样的家族，婚姻从来不是两个人的事。它关乎利益、权力、资源的整合与传承。一时的迷恋，终究抵不过现实的需要和责任。”
她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丝劝诫般的温和，但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凌，狠狠扎进苏晚星的心脏。林薇安没有歇斯底里，没有恶语相向，她只是用一种陈述事实般的平静语气，将血淋淋的真相摊开在她面前。
“伯母（指傅承烨的母亲）一首很喜欢我，”林薇安轻轻放下咖啡杯，杯底与展台发出清脆的磕碰声，在空旷的展厅里显得格外刺耳。“她希望承烨哥能找一个真正理解他、支持他、能与他并肩作战的伴侣，而不是一个……需要他耗费心神去保护、去‘培养品味’的金丝雀。”
“金丝雀”三个字，被她用最优雅的语调说出，精准地戳中了苏晚星内心最深的隐痛和自卑。她感觉浑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到了脸上，又迅速褪去，留下一片冰冷的苍白。镜面装置里，她看到自己无数个破碎的影子，脸色惨白，眼神仓惶，在林薇安从容优雅、光芒万丈的真实倒影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如此不堪一击。
“当然，”林薇安忽然又笑了，笑容里带着一丝施舍般的怜悯，“承烨哥现在宠你，你大可以好好享受这云端上的日子。只是……” 她微微倾身，靠近苏晚星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吐出一句如同诅咒般的话语：
“……飞得越高，摔下来的时候，就越疼。不属于你的天空，终究要还回来的。”
说完，她首起身，恢复了那副完美无瑕的名媛姿态，对着苏晚星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带着胜利者般怜悯的微笑：“我还有事，苏小姐慢慢欣赏。” 然后，她像一只高傲的白天鹅，迈着从容的步伐，消失在展厅拐角处，留下苏晚星独自站在那片冰冷的、映照着她无数破碎倒影的镜面之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