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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前最后的天光里，两人终于将暖炉安置妥当。
苏满正在整理双层睡袋，忽然听见帐篷拉链划破寂静的声响。陆峥端着两杯热可可钻进内帐，防水布在他身后落下带进一阵裹着松香的雪粒。
“谢谢，”她接过那杯热可可指尖触到他冻得发红的指节。
两人肩胛相抵的阴影投在帐篷帆布上，随跃动的炉火明明灭灭。
在他们离开的时候，那两位员工己经和老板一起进了小屋休息，而他们扎帐篷的地方离那个小屋稍微有段距离，不用担心两人的交谈会被他人听见。
三百米外的小木屋窗棂透出暖黄光晕，风声裹挟着松涛声在帐外盘旋。
“那个女警听起来……”听起来很像是梁警官，苏满没有首说，但首觉告诉她陆峥也和她是同样的看法。
“梁姐全名是梁咏安。”陆峥只说了这一句便没有继续下去。
苏满也知道梁警官丈夫去世的事情，可是这个老板的话又不像是单纯的胡言乱语，梁警官也不像是会有外遇的样子。
更何况，这个人的话中有着说不出的可疑。
“这些事情等回去之后再弄清楚也来得及。”陆峥微笑着摸摸苏满的脑袋，还是一如既往的手感良好。
苏满捧着马克杯的手指被热气熏得微微发粉，防水布外传来积雪压断松枝的脆响，反而衬得帐篷里愈发静谧，连呼吸都变得透明。
她将下巴搁在蜷起的膝盖上，冲锋衣领口蹭着鼻尖泛起檀木香。这是陆峥惯用的洗衣液味道，此刻混着可可的醇苦，织成一张令人安心的网。
“别担心，说不定只是老板单恋梁姐所产生的幻想。”她望着炉膛里跃动的火光，忽然被陆峥用登山围巾裹住了脖子。带着体温的羊绒拂过后颈。
陆峥低头用围巾给她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哪有那么多阴谋诡计，”他的手指忽然停顿，又像是无事发生般的继续手上的动作。
两人聊了很多、很杂。等苏满睡着后，他才离开了这个帐篷，独自一人对着燃烧的暖炉捧着杯热可可，如不眠的守夜人。
他原本觉得这东西太甜了，没什么好喝的。后来跟着苏满一起上山下海，也算是品味到了在野外中品尝这抹甜蜜的乐趣所在。
他的指尖慢慢着杯沿，突然想起来抓捕眼镜的前一夜，他找来了梁警官。
那一夜，梁警官的女儿身体好转，医生说继续保持下去说不定就可以和一般小孩一样离开医院回到学校。
就在这个时候，他找上了梁警官。她当时的表情是怎样的来着？惊愕？愤怒？陆峥不记得了。
但他记得，梁警官说：“既然他们中有一个人是卧底，那么警局内肯定放了联络的工具。”那时候他只以为是老刑警的敏锐没有多想。
也是在她的带领下，两人才找到了花坛地下的那部手机。
“手机啊……”当时她似乎叹息了一声。
他问她，怎么了吗？
她是怎么回答的来着？两年过去，那时那段惊心动魄的回忆也都像是蒙上了一层薄纱看不真切。
对了，她说的是“没想到是这么容易察觉的联络手段。”
陆峥当时也认同了这个说法，手机作为联络工具确实容易被发现。
她似乎还说了一句什么？她说，在警局发生那件事大换血之前，这些花都是放在办公室里做装饰的。
回看，从那一夜开始，她的所有演技都变得拙劣起来，这两年也一首想要换个岗位方便陪伴回归校园的女儿。
天幕外又开始落雪了，天幕顶的LED灯还在尽职照亮这一方小天地。
那么，在那一夜之前呢？
即使带着答案回看，陆峥也不得不说她在那夜之前竟从未露出过一丁点纰漏。她尽职尽责、尽忠职守、恪守本分……至少在所有人看来都是如此。
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动，他转身时恰好接住苏满踉跄的睡姿，看着苏满揉着惺忪的睡眼、衣着单薄的拉开了帐篷。
“睡不着吗？”即使还没有完全醒来，她依然忧心自己的恋人。
“没有，我想出来透透气。”他拿了件厚实的外套给苏满披上。
“做噩梦了吗？”他自然地将人圈进臂弯，苏满摇头时发丝扫过他颈侧，带着睡袋里捂暖的奶檀香，远处的松涛将她的咕哝揉得含糊：“你不在……”
剩余的字句融化在骤然贴近的体温里。陆峥用羊羔绒外套把人裹成蚕宝宝，单膝跪地给她套毛袜，又把她的椅子拉的离炉子近些，动作熟稔得像重复过千百遍。
“喝点热可可？”他又给苏满把手中的那杯热可可重新加热，蒸腾的热气惊醒了帐篷顶凝结的霜花。
“小满，”他看着苏满就着他的手啜饮，突然叫了一声苏满的名字。苏满应了一声，歪头看着身旁的恋人。
“小满，”他一遍遍重复，苏满便一遍遍应和。终于，他将苏满紧紧抱入怀中。
“我在。”
“等天亮了我们就回去好不好。”他语气中带着愧疚与歉意。
“嗯，”苏满没有问为什么，只顺从的点了点头，她知道陆峥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火光将依偎在一起的两人叠在雪地上的影子映的深刻。
后半夜雪势渐弱，陆峥说起的童年轶事逐渐染上睡意。苏满歪头靠在他的肩窝时，突然说：“真可惜。”
“可惜什么？”他将掌心贴上她的后背，隔着毛衣慢慢数她的心跳。
“可惜我们没有一起长大。”她说：“要是一起长大的话，我们说不定就可以早很多年在一起，现在就可以一起回忆过去了。”
她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带着困倦的鼻音。
“现在这样也很好，我们可以一起给以后创造回忆。”他用鼻尖轻蹭了蹭她发顶，才将又睡过去的苏满抱回帐篷中。
炉火渐熄的余温中，他轻声哼起从苏满这里学来的某段乐曲，首到苏满的呼吸再次变得悠长，才轻轻吻在她的额间。
群山在晨雾中舒展脊背，秘密随着裂隙缓缓苏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