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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玉，你脑袋坏了不成？”顾睿习一口芙蓉糕卡在喉咙里，瞪圆了眼睛，“放太医院的御医不用，跑去街边药铺？你这是自甘堕落！”
他丢下点心，擦了把嘴，脸上写满了匪夷所思。
沈温玉抬手，曲起手指轻轻敲了敲顾睿习的额头，语气透着无奈：“宫里的御医自然是好的，可规矩也大。请一次脉，前后通传，太过兴师动众。”
他缓了口气：“不过是偶感风寒，有些咳嗽罢了，还不至于惊动他们。街边药铺抓几服药，省事得多。”
这理由听着倒也周全，顾睿习纵然觉得不妥，却也不好再反驳。
“那……好吧，我陪你去。”他终究还是应下，不放心地补了一句，“可得找家瞧着正经的铺子，别叫人坑了。”
二人出了醉仙楼，寒风裹挟着街市的喧嚣扑面而来。
沈温玉拢了拢狐裘的领口，步履看似随意，目光却不着痕迹地锁定了方才那抹素雅身影消失的方向。
顾睿习浑然不觉，跟在旁边，嘴里还念叨着哪家点心铺子又出了新花样。
没走多远，一块挂着“回春堂”匾额的药铺便出现在眼前。
药铺门脸不大，内里却比寻常铺面要深。
一跨过门槛，浓郁驳杂的药材气味便扑面而来，带着特有的苦涩与陈旧感。
铺内光线昏暗，靠墙立着整排高大的药柜，密密麻麻的小抽屉上贴着发黄的药名签条。
柜台后，一个穿着灰色布衫的年轻伙计正埋首用戥子称药，动作专注。
角落里，坐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郎中，阖目养神，对进来的客人仿若未闻。
另有两三位寻常打扮的百姓在旁安静等候。
一切陈设，与京中随处可见的药铺并无二致。
然而，沈温玉踏入的脚步，微微一滞。
空气里弥漫的，除了寻常草药、矿石的味道，更夹杂着一缕极淡、却异常清晰的异味。
并非药材，倒像是某种香料，隐约还透着一丝金属的清冷。
那埋首称药的伙计，动作看似麻利，手指翻飞间却透着一种刻板的精准，全然不同于寻常药铺伙计的随性。
而那阖目养神的老郎中，眼皮虽耷拉着，但在他进门时，对方的身体进行了极其细微的调整，那是一种下意识的戒备姿态。
这些细节，稍纵即逝，若非刻意观察，极易忽略。
“客官要点什么？”年轻伙计抬起头，脸上挂着惯常的笑容。
沈温玉缓步走到柜台前，目光只在伙计脸上一掠而过，便不着痕迹地扫向药铺内堂悬挂的布帘，以及那扇通往后院的小门。
门帘静止，后方空荡，并无他要寻的身影。
他收回视线，“劳驾，看看可有上好的人参、黄芪？”
“有，有！客官您稍等。”伙计应声，转身麻利地去药柜取药。
沈温玉的指尖划过光滑的柜面，侧过身，望向那位阖目养神的老郎中：“近来天气寒凉，总觉气虚，不知老先生可有良方调理？”
老郎中缓缓睁开眼，浑浊的眼珠转向沈温玉，打量了他几眼。
“公子面色偏白，气息略促，确有虚象。”老郎中开口，声音沙哑，“只是调理非一日之功，还需细细诊过脉象才好定夺。”
他的应对老道圆滑，与寻常坐堂大夫并无不同。
这时，伙计己取来几支品相尚可的人参和黄芪，用草纸仔细包好。
沈温玉付了银钱，接过了药包，走了出去。
仿佛真的只是自己一时起兴，来买点常备的药材，而不是专程过来寻人。
沈温玉朝还在门口东张西望的顾睿习招呼道：“药买好了，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迈出回春堂，被室外的寒风打了个照面。
顾睿习被呛了一口：“咳咳……我就说嘛，这种街边铺子能有什么好东西。”
沈温玉脚步未停，只是在走出一段距离后，回身望了一眼那“回春堂”的牌匾，牌匾在灰暗天色下显得更加模糊不清。
这药铺，绝对有问题。
赵阁望府中的孤女，一个平日极少露面的抚琴女子，为何会独自出现在这里？
真是来买药？替谁买？赵府不至于到这种市井药铺买药。
或者说，醉翁之意不在酒，这里根本就是个传递消息的据点？
那股特殊的异味，伙计过于精准的动作，老郎中看似松弛实则警惕的反应……
桩桩件件，都透着不寻常。
赵阁望身边的人，出现在一个不寻常的药铺。
这两者之间，必然存在某种联系。
他收回视线，脚步加快了些。
拐入一个僻静无人的巷口，沈温玉倏地停下脚步。
他看向顾睿习，脸上的随意之色尽去，只余下一片沉静。
“小胖子。”
“嗯？”顾睿习被他突然的严肃弄得一怔。
“帮我个忙。”沈温玉的声音很轻，就好像朋友间的家常话，“找几个机灵可靠的人，从现在起，远远盯着那家回春堂。”
“盯梢？”顾睿习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那药铺有问题？”
“或许。”沈温玉没有多做解释，“让他们记下每日进出药铺的所有人，尤其是那些穿着打扮、行为举止不像普通求医问药之人，事无巨细，都要报给我。”
“好！这事交给我，放心！”顾睿习立刻拍着胸脯应下，脸上的玩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好友托付重任的认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