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渊的靴底刚沾上暗河边的湿泥,就嗅到了那股熟悉的腐臭——与酒泉城地脉深处的魔浆如出一辙。他屈指弹落银枪尖端的冰碴,看着冰粒坠入河水后竟浮起蛛网状的紫斑。
"都尉,第七批汲水队出事的地窖就在前头。"向导举着火把的手在颤抖,火光映出岩壁密密麻麻的抓痕,"昨夜值守的老张头说...说听见井底有婴儿哭..."
暗河突然无风起浪。霍渊按住向导肩膀疾退三步,原先站立处窜出条蟒蛇粗细的触手,黏液滴落的岩石腾起青烟。他反手掷出银枪钉住触手,北斗纹路亮起的瞬间,整条暗河竟发出活物般的哀嚎。
"这不是水脉。"霍渊的竖瞳穿透浑浊水面,"是魔尊的肠子。"
随着枪芒暴涨,河床剧烈震颤。成群的盲眼怪鱼跃出水面,它们腹腔裂开的豁口里伸出人手指骨。向导尖叫着栽进暗河,转瞬被鱼群撕成碎片,血水将岩壁的汉代治水碑染成狰狞鬼面。
霍渊踏着浮尸掠向地窖入口。锈蚀的铁栅栏后,三十具汲水队的尸体正以诡异姿势跪拜,每人天灵盖插着青铜量水尺。当他挑飞最近的尸体时,量水尺突然爆开,喷涌的黑浆中浮出魔尊的脸:"冠军侯可喜欢这份薄礼?"
银枪绞碎幻象的刹那,地窖穹顶坠下无数钟乳石。霍渊旋身躲闪时,瞥见石笋间隙的汉代暗渠图——本该东西分流的河道,此刻在魔气侵蚀下拧成北斗倒悬之形。
"找到你了。"他震枪击碎东侧石壁,露出被淤泥堵塞的古河道。腐臭的黑浆中沉浮着现代塑料瓶,瓶身商标依稀可辨"XX矿泉水",生产日期正是林夏遇害当日。
暗河深处传来铁链拖曳声。霍渊的时空碎片突然发烫,映出三百年前霍去病封印魔龙的画面:九根镇水柱钉在河床要穴,如今柱体爬满肉瘤状增生。最东侧的铜柱上,白璃的妹妹正被铁链悬吊,她的狐尾成了魔气输送的导管。
"霍...霍大哥..."少女的呼唤夹着咳血声,"阿姐被长老困在..."
破水声打断求救。霍渊侧身避过突袭的魔鳄,枪尖刺入其眼眶时带出团纠缠的线虫。更多变异生物从暗河涌出,它们的骨骼间缠绕着光纤般的魔脉,与敦煌城地下管网图惊人重合。
"原来如此。"霍渊扯开胸甲露出冠军侯印残纹,"用现代排水系统扩散魔气,好算计。"
他将银枪插入河床,北斗纹路顺水流急速蔓延。当第七颗星点亮时,整条暗河沸腾如熔炉,藏身其中的魔化生物尖叫着汽化。但净化只持续了半盏茶时间——白璃妹妹所在的铜柱突然开裂,喷涌的魔浆瞬间浇灭星光。
"救...救我..."少女的尾尖开始碳化,"镇水柱下埋着阿姐的..."
霍渊的时空碎片突然离体飞旋。在碎片强光中,他看清每根铜柱都连着狐族禁地的水晶簇,而水晶中冰封的正是历代圣女。白璃的石像心口插着半截破军枪,枪杆上缠着写有林夏生辰的帛书。
"霍去病,你骗得本座好苦!"魔尊的咆哮震落岩屑,"什么镇水柱,根本是用我儿郎尸骨..."
银枪贯穿铜柱的瞬间,时空乱流再次席卷。霍渊看见三百年前的真相:霍去病将战死的魔龙炼成镇水兽,又骗狐族圣女以心头血为引,实则把整个河西地脉炼成了囚笼。
现实中的暗河开始倒流。霍渊呕着金血拽出白璃妹妹,少女的狐尾却突然缠住他脖颈:"将军当真以为,我是被迫的?"
魔纹从她瞳孔扩散至全身,指甲暴涨刺向霍渊心口:"阿姐没教过你么?狐族最擅长的..."
"是幻术!"
白璃的喝令自暗河尽头炸响。九条燃烧的狐尾洞穿岩壁,将魔化的妹妹钉在半空。真正的白璃踉跄落地,手中攥着从禁地带出的水晶碎片:"霍渊,毁掉东数第三根铜柱!"
霍渊的银枪调转方向,北斗七星的倒影在枪尖汇聚。当枪芒刺入铜柱时,整条暗河突然静止,接着以毁天灭地之势倒灌入魔尊撕开的时空裂隙。白璃趁机将妹妹封入水晶,自己却因灵力枯竭跌进漩涡。
"抓住我!"霍渊的银枪横卡岩缝。两人在激流中对视的瞬息,他看见白璃颈间浮现与林夏相同的胎记。
"活下去..."白璃突然自断三条狐尾,"去昆仑墟找..."未尽的话语被魔尊的狂笑淹没,霍渊手中只剩半截染血的尾尖。
当幸存者爬出地窖时,敦煌城正下着黑雨。霍渊跪在烽燧顶,看着掌心的狐尾渐渐石化。暗河深处未散的魔气在地面投射出倒计时——距离魔尊本体破封,还剩三十三个朔月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