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字旌旗撕开晨雾时,霍渊闻到了腐坏的星辰气息。那些本该镶着金线的玄色战旗,此刻泛着尸斑般的灰白,旗面隐约可见扭曲的魔纹。最前列的骑兵摘下兜鍪,露出爬满紫黑经络的面庞——这些"援军"的眼球早己融化,取而代之的是跳动的鬼火。
"后撤!"霍渊银枪横扫,北斗纹路激发的星光将扑来的魔骑掀翻。他扯住险些被尸气沾染的传令兵,"让天机阁的人启动烽燧镜阵!"
话音未落,大地突然隆起龟裂。霍渊看到地缝中渗出粘稠的黑浆,那些液体遇风即燃,将战场化作紫火地狱。最恐怖的是火焰中扭曲的身影——分明是昨夜战死士卒的亡魂,此刻却被魔气铸成怨火尸傀。
"都尉!星阵...星阵失灵了!"瞭望塔传来嘶吼。霍渊抬头看见本该笼罩城池的北斗结界正在崩塌,七座烽燧顶端的铜镜接连炸裂,镜片中竟流淌着沥青般的物质。
白璃的狐火就在这时掠过战场。九尾虚影卷起罡风,暂时阻住紫火蔓延。她拽着霍渊退入瓮城箭楼,指尖青光化作利刃剖开他的胸甲:"你胸口星纹为何黯淡?"
霍渊这才惊觉冠军侯印的北斗纹路正在褪色。白璃突然咬破舌尖,将带血的唇印在他心口,青丘狐族的秘纹与星辰烙印交叠的刹那,两人同时看到骇人画面——地底深处,敦煌灵脉正被无数黑色根须缠绕吸食,那些根须末端连接着三座血肉祭坛。
"浑邪魔尊在抽干河西地气。"白璃的狐耳因愤怒而颤抖,"灵脉枯竭,星阵自然失效。"
城外的惨叫骤然尖锐。霍渊从箭孔望见天机阁修士正在布阵,十二名白袍人手持玉圭围成星斗状,但地面升起的不是星光而是黑雾。为首的老道喷出大口黑血,罗盘炸裂的碎片嵌入眼眶:"魔气反噬...灵脉早就..."
轰隆!
霍渊撞开崩落的梁柱,银枪卷着白璃跃下箭楼。他们在半空看见更绝望的场景——敦煌城地基正在塌陷,那些传承千年的防御阵纹如死蛇般蜷曲,而天机阁修士布阵的位置,正是灵脉七寸所在。
"这不是意外。"白璃的九尾缠住霍渊腰身缓冲坠势,"星阵图被人篡改过。"她凌空画出血盟记忆中的古老阵图,某个关键星位赫然与现今阵法相反。
马蹄声破开浓烟。霍渊看到浑身浴火的虎贲营校尉驰来,马鞍旁拴着个奄奄一息的天机阁道童:"他们在阵眼...阵眼下面埋了..."
道童的头颅突然爆开,钻出三翅尸蟞。霍渊银枪绞碎魔虫,在校尉倒下的尸体旁捡起半张阵图——朱砂绘制的星轨在灵脉节点处被人添了道逆符。
"兑位改艮位,这是要把灵脉炼成阴烛。"白璃的指甲掐进掌心,"能接触天机阁核心阵图的,不超过五人。"
城墙缺口处突然冲入青袍方士。霍渊认出那是天机阁主的首徒玄尘,此刻他手中的量天尺正在疯狂旋转:"快启动备用法阵!用将星血祭!"
银枪抵住玄尘咽喉时,霍渊闻到对方道袍下的腐臭味:"你们在三年前就修改了星阵?"
"霍将军可知河西地气为何骤减?"玄尘的笑容突然扭曲,量天尺末端弹出骨刺,"因为真正的天机阁修士,早就成了祭坛里的灯油啊!"
白璃的狐火抢先洞穿玄尘心脏。尸体倒地后,道袍里钻出数百条血管状的根须,与地底魔脉如出一辙。霍渊劈开尸体,发现脏腑己被替换成魔晶,胃囊里还残存着星砂。
"用占星师消化星砂来污染灵脉..."白璃捻起闪着邪光的星砂,"难怪浑邪魔尊能精准截断地气。"
城东突然升起七道星柱。霍渊瞳孔收缩——那是天机阁秘传的北斗诛魔阵,但本该澄澈的星光此刻泛着血晕。两人赶到阵眼时,幸存的修士正在用桃木剑刺穿同门心脏,血水沿着阵纹汇向中央石台。
"他们在强行唤醒灵脉!"白璃的狐尾扫飞施法者,"但被魔气污染的地气会反噬..."
晚了。石台下的灵脉发出垂死的哀鸣,血色星柱首冲云霄。霍渊的冠军侯印突然滚烫,八百骠骑虚影不受控制地涌向星柱,战魂被魔气沾染后开始无差别攻击守军。
"定住他!"白璃甩出本命狐尾缠住霍渊腰身。她咬破指尖在银枪上画出血符,霍渊的手背星纹突然倒转,将暴走的战魂强行收回侯印。
城墙在此时彻底崩塌。烟尘中浮现浑邪魔尊的青铜王座,被锁链缠绕的白璃本体正在王座旁挣扎。霍渊眼前的九尾分身突然虚化,最后时刻将半颗狐丹拍进他心口:"用我的命火点燃星阵..."
真实与虚幻在此刻重叠。霍渊看到三百年前的天机阁主在相同位置布阵,那时的灵脉如金龙盘桓地底;而此刻地气枯竭的真相令他如坠冰窟——所有星阵竟是靠透支灵脉本源运转,魔尊不过加速了这个过程。
银枪插入阵眼瞬间,霍渊做了个疯狂的决定。他将狐丹融入冠军侯印,北斗纹路逆转为南斗,透支寿元强行抽取方圆百里生灵之气。白璃的悲鸣响彻云霄时,枯竭的灵脉回光返照般腾起,与魔气同归于尽的星光中,霍渊看见祁连山巅亮起九盏狐灯。
当最后一丝地气耗尽,敦煌城彻底化作凡土。但在这绝望的废墟上,八百骠骑虚影挣脱了魔气污染,他们化作星光修补着破碎的城墙。霍渊跪在阵眼中央,看着掌心褪色的狐毛,终于明白白璃当年为何选择与冠军侯立下血盟。
晨光刺破阴云时,幸存的士卒看到这样的奇景:银甲将军驻枪立于残垣,九尾妖狐的虚影盘踞城头,而千里之外的祁连山深处,真正的灵脉正在狐火中涅槃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