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丹脚步沉重地从齐寡妇家走出来,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灰暗无光。她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刚刚看到的那一幕:那个可怜的少年躺在血泊中,血肉模糊,而他的母亲,那个枯瘦的中年妇女,正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着自己救救她的孩子。
丹丹的心情异常沉重,她不禁感叹起人类在大自然面前的渺小。大自然的力量是如此强大,无论是狂风暴雨还是疾病瘟疫,都能轻易地夺走人们的生命。而在病痛面前,人类更是显得无能为力。
丹丹想到自己的生活,也是一塌糊涂。然而,当她看到齐寡妇和她的儿子遭受这样的苦难时,她内心的善良还是让她无法对他们的痛苦视而不见。
下午时分,村里突然响起了一阵鞭炮声。丹丹心头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果然,姜小花跑过来告诉她,齐寡妇的儿子还没送到镇上的医院就己经咽了气。丹丹的眼前立刻浮现出那个少年的惨状,还有齐寡妇跪地求救的绝望模样。
丹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为那个少年感到惋惜,也为齐寡妇的遭遇感到痛心。她觉得自己的生活虽然不如意,但与齐寡妇相比,似乎又算不了什么。至少,她还拥有健康的身体,还有机会去改变自己的生活。
这一夜,丹丹躺在床上,身体不停地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屋顶漏下的雨水,一滴一滴地打在盆里,发出单调而沉闷的声响,就像她此刻的心情一样,无法平静。
她瞪大眼睛,盯着那黢黑的房梁,仿佛能透过它看到无尽的黑暗。思绪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在她的脑海里狂奔,让她难以入眠。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窸窣声从墙角传来,那是老鼠在啃食东西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这声音显得格外清晰,就像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在丹丹的心上。
暮色把窗棂切割成破碎的菱形,姜小花攥着温热的姜汤站在门口,望着床上蜷缩成一团的丹丹。三天前从齐寡妇家回来后。就像被抽走了魂魄,任谁呼唤都只是盯着斑驳的土墙发呆,水米未进的嘴唇干裂得渗出血丝。昨夜更发起高热,滚烫的额头烫得人掌心发麻,呓语间还在喊着"快救柱子"。
"大虎二虎,去齐寡妇家搭把手,把院里那堆杂物清一清。"姜小花朝院外喊了声,两兄弟应着声跑远。她转身将姜汤搁在炕沿。等冷了再让丹丹喝下去心想!
姜小花还记得那天,丹丹跌跌撞撞跑回来时,白衬衫上的血迹己经干涸成暗褐色,眼神空洞得可怕。
丹丹躺在床上。心想她学医七年,书本上的病理图再血腥也只是铅墨,首到亲眼看见柱子血肉模糊的伤口,首到听见齐寡妇撕心裂肺的哭喊——原来真正的生死一线,从来不是教科书上工整的病例分析。
窗外传来大虎二虎搬动木头的声响,姜小花叹了口气,用湿毛巾轻轻擦拭丹丹发烫的脸颊。她知道这个要强的姑娘心里憋着股可如今面对生命的消逝,再扎实的医学知识也显得苍白无力。
"别怕,都过去了......"姜小花轻声哄着,把凉透的姜汤重新端去灶房热。柴火噼啪作响,映得她眼角的皱纹忽明忽暗。她想起自己年轻时,抱着发高烧说胡话的二虎在雨夜狂奔,那时心里也是这般无措。或许医者最难治愈的,从来不是病症,而是面对生命流逝时,那份沉甸甸的无力感。
唢呐声撕裂灰蒙蒙的天空,枯黄的草叶在寒风中瑟瑟发抖。齐寡妇家的院子里,素白的幡布在风中翻卷,像一只只折翼的孤鸟。院里挤满了村民,却安静得可怕,只有偶尔传来的抽噎声打破死寂。
一口薄木棺材停放在院子中央,粗糙的木纹上还带着未干的水渍,仿佛也在为这年轻生命的消逝而流泪。棺材里,柱子穿着崭新的蓝布衫,那是齐寡妇跑遍整个村子才借来的,可少年苍白如纸的脸、毫无血色的唇,与鲜亮的衣衫形成刺眼的对比。曾经浓眉大眼、笑起来阳光灿烂的少年,此刻紧闭双眼,安静得让人心疼。
齐寡妇披麻戴孝,头发凌乱地散落在肩头,眼神空洞而绝望,仿佛灵魂早己随着儿子离去。她机械地重复着烧纸钱的动作,枯瘦的手指被火焰燎得通红,却浑然不觉。纸钱化作灰烬,随风飘向天空,像是柱子未说完的话语,消散在这冰冷的人世间。
姜小花红着眼眶,带着大虎二虎帮忙摆放供品。粗糙的陶碗里盛着简单的饭菜,那是村民们从自家灶房里端来的,每一样都饱含着对逝者的惋惜。大虎二虎这两个平日里比较自私和冷淡的人,此刻也低垂着头,小心翼翼地将碗筷摆好,生怕惊扰了沉睡的柱子。
丹丹默默地站在人群边缘,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来压制内心翻涌的情绪。她的目光死死盯着棺材,眼前不断闪现那天柱子血肉模糊的模样、齐寡妇跪地求救的画面。曾经自信满满的医学知识,在现实的残酷面前显得如此不堪一击,愧疚和无力感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当道士沙哑的诵经声响起,整个院子的气氛更加压抑。齐寡妇突然扑到棺材上,撕心裂肺地哭喊起来:“我的儿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娘还没看着你成家立业,还没享过你的福啊……”她的声音凄厉而绝望,听得众人揪心不己,不女也跟着抹起了眼泪。
送葬的队伍缓缓前行,齐寡妇被几个人搀扶着,脚步虚浮,仿佛随时都会倒下。丹丹机械地跟在队伍后面,看着棺材一点点被放入挖好的土坑。黄土一铲铲落下,盖住了那口薄木棺材,也盖住了一个母亲所有的希望。最后一捧土落下时,齐寡妇发出一声绝望的哀嚎,瘫倒在坟前,哭声在空旷的山野间回荡,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