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市一带,历来热闹,但今日巷尾的老宅前,却出奇得静。
谢棠换了素衣灰帽,站在那处斑驳砖墙前良久,眉头紧锁。她身侧,宁知微小声道:“就是这处。楚家旧仆刘嬷嬷曾在此避居,近年无人探访,三日前却突有人入内——行迹诡异,且脚步极轻,非寻常百姓所为。”
谢棠目光微沉:“当真是楚家之人?”
“八成。”宁知微低声应,“我与杜医郎暗查数日,发现这宅子似被翻修过一角。后院土墙偏斜,极有可能藏了旧物。”
谢棠没说话,抬脚轻步而入。
巷中老宅早年失修,屋瓦颓败、尘蛛交织,但隐隐透出一丝奇异的整洁,仿佛有人定期打扫,却又刻意留下岁月痕迹。她绕至后院,停在那堵微突的土墙前,蹲下细看,不出所料,墙角掩着新覆之泥。
“开。”她低声。
宁知微当即上前,小心翼翼撬开。
墙内藏着一只漆黑木匣,拭去尘灰后,箱盖“咔哒”一声弹开,里头赫然是几卷泛黄竹简、一封密函,以及一块布满红丝线的家族谱图。
谢棠扫过那谱图,眉心顿紧:“这是……楚家与旧贵门之间的暗纹联谊图。竟牵连至礼部、工部旧族……”
“怪不得太后肯放他们归京。”宁知微也变了脸色,“她是想放一条毒蛇入园,自然要它牙尖爪利。”
谢棠将箱匣重新包好,道:“不可惊动任何一人,回府后交予令仪亲阅。”
她收敛声气,方欲转身,却猛然听见前院有细微脚步。
宁知微面色一变,己闪身入暗影:“来人不止一位,皆内功深厚。”
谢棠眉目一冷,手握袖中短刃,正要动作,却听屋后传来一声低哼,接着是轻功落地的声响。
不多时,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穿窗而入,疾风般挡在二人面前,正是——卫长风。
“主上命我接你回府。”他声音低沉,带着些许寒气,一剑逼退门外来者。
谢棠倒吸口气:“你怎么来了?”
“主上梦中惊醒,说你有难。”卫长风头也不回地挡住攻势,一剑挑断对方腰带,将人逼退数步,“我便立刻来寻。”
谢棠一瞬哑然,随即扬唇一笑:“她倒是神机妙算。”
“她担你安危——比你想得多。”卫长风语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
话音刚落,又一人从屋檐掠下,银针破风袭至,首指宁知微。她低身避开,反手甩出一枚铜钱,正中来者肩颈,逼得对方跄退。
敌人见攻不下,退入夜色,竟不留一语。
宁知微望着那些消散的黑影,眉心蹙紧:“是锦衣旧残部,不敢明面杀人,改行刺之法了。”
谢棠却望着夜色中的卫长风,半晌道:“你现在,是妻主派来保护我的护卫?”
卫长风将长剑归鞘,垂眸答:“我是她的正夫,也是你的亲人。你若遇险,我自该先到。”
她微微一怔,片刻才点头道:“那便走吧。今夜之事,回去后交由她裁断。”
几人回至府中,谢令仪果真等在书房中。
灯火如豆,她抱着未满岁的谢晴昭坐于榻前,沈青砚正替她温茶。顾清和倚门而立,神情温和却紧张;而谢晴昭一见谢棠,立刻咯咯笑了两声,朝她张手。
谢棠失笑,接过小姑娘:“没事,小晴昭,我回来了。”
谢令仪起身,接过卫长风略带尘土气息的外袍,替他拂去肩上的风雪,柔声问:“受伤没有?”
“无事。”他低头,眼中满是淡淡的依恋。
她转身,望向谢棠:“你带回的东西呢?”
谢棠将那密匣取出,轻放于案:“就在这儿。楚家的命脉,半数埋在了这箱中。”
谢令仪揭开匣盖,一页页翻开,眼底杀机渐深:“太后用一条旧蛇,想缠我脚?那我就先将它斩断——让她看看,这谢家不是她想动就能动的。”
沈青砚望着她,轻声道:“要不要我写封奏折,先奏请太后,步步试探?”
“你写,但不送。”她看着那谱图,声音冷得像今夜的霜,“先让她知道我有了证据,再逼她自乱阵脚。”
顾清和轻声道:“你准备如何动手?”
谢令仪慢慢合上箱盖,眸光如刃:“就从楚家那位……藏在南市坊的‘七夫人’开始。”
沈青砚蹙眉:“她不是早己疯癫多年?”
“疯癫?”谢令仪冷笑,“装的罢了。疯得能买通工部?能送人下毒?你们太小瞧楚家的底牌了。”
一时间,屋中静默。风自窗外吹入,烛火明灭,众人皆心知,这场京中的风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