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莲令

第 102章 金钗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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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折莲令
作者:
墨问心兰
本章字数:
4408
更新时间:
2025-07-01

晨光如碎金,顺着雕花窗棂蜿蜒流淌,在紫檀木书案上织就一片斑驳光影。

谢清玄垂眸望着镇纸下压着的宣纸,那上面干涸的血迹己凝成暗红的痂,像是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昨夜他反复抄录《清心咒》,从第一遍到第三十七遍,墨痕在最后几列突然扭曲变形,狼毫笔尖狠狠扎进掌心,仿佛要将某种难以言说的情绪彻底宣泄。

铜镜里,他看见自己苍白如纸的面容,脖颈处那道殷红的齿痕在晨光下格外刺目。

指尖微微颤抖着抚上伤口,昨夜的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芙蓉帐暖,暗香浮动,永乐公主勾着他腰封的鎏金护甲,水红色纱衣从肩头滑落的瞬间,那如羊脂玉般的肌肤,似是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

他听见自己喉间发出困兽般的低吼,理智在那一刻轰然崩塌。

“谢大人昨夜好生孟浪。”

永乐公主娇笑声裹挟着龙涎香,仿佛还萦绕在耳畔。

谢清玄猛地将铜镜反扣在案几上,玉扳指与桌面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却怎么也驱散不了脑海中挥之不去的画面。

书房外,更漏声清晰传来,卯时三刻。谢清玄深吸一口气,将染血的宣纸拢进袖中。

官服领口立起,喉结擦过锦缎,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他迈出书房,穿过回廊。一步,两步,三步……他机械地数着脚下的步子,腰间玉坠撞击的声响规律而单调。

然而,在第七步时,他的靴底踩到了一片褪色的合欢花瓣。

回廊悠长,二十七步的距离,此刻却仿佛漫长得没有尽头。昨夜的荒唐,如同悬在他头顶的利剑。

他是朝廷命官,而她是金枝玉叶的公主,身份的悬殊,注定了这段孽缘不会结果。可那夜的缠绵,又岂是说忘就能忘的?

“少爷,老爷在佛堂等您。”

老仆沙哑的嗓音惊飞檐下白鸽,洁白的羽毛扑簌簌坠落。

谢清玄望着飘落在青砖上的绒羽,太阳穴突突跳动,恍惚间又看见永乐公主锁骨间那抹晃人的白。

三日前画舫上,她倚着他肩头调笑,故意用金丝雀尾羽扫过他喉结,柔软的绒毛沾着温热的气息,就此烙进他的骨髓。

佛堂内青烟如纱,缠着观音像慈悲的眉眼。

谢明远正踮脚更换供果,紫檀佛珠顺着手腕滑落,撞在青铜香炉上发出冷硬的当啷声。

谢清玄望着父亲挺首的脊背,忽然发现那身绯色官袍的褶皱,像极了昨夜永乐公主纱衣下若隐若现的肌理。

谢清玄扑通一声跪在谢父面前,艰难开口道:“父亲……儿子……儿子想娶永乐公主……”

“你要娶永乐公主?”

谢明远突然转身,将蔫了的佛手柑狠狠掷进火盆。

火苗腾地窜起,映得他眼底血丝猩红如刃。

谢清玄盯着父亲官袍下摆绣着的仙鹤,金线勾勒的羽翼在火光中扭曲成狰狞的模样。

喉间泛起熟悉的铁锈味,谢清玄下意识舔过唇齿,昨夜纠缠时咬破的舌尖又开始隐隐作痛。

“是。”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某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胡闹!”

“你可知驸马都尉不得干政?”

谢明远突然暴怒,枯瘦的手掌掀翻供案。

紫檀木牌位轰然坠地,香灰簌簌落在谢清玄昨夜抄录的染血经卷上,经文里“清心”二字渐渐被灰渍吞噬。

“翰林院掌院学士昨日递了折子,举荐你任国史馆编修。”

父亲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

“娶了公主,这些前程......”

话音未落,祠堂梁柱上悬着的家训帛书“咔嗒”断裂,雪白的绸缎如丧幡般垂下,恰好盖住太夫人灵牌。

谢清玄望着祖母娟秀的名讳,耳畔响起临终前那声气若游丝的叮嘱:“谢家儿郎,当以青云为志。”

可此刻,他满脑子都是永乐公主勾着他脖颈时的呢喃,还有今晨更衣时,中衣内袋里那支冰凉的并蒂莲金钗。

钗头珍珠还沾着夜露,定是昨夜纠缠时,那妖精趁他不备偷偷塞进来的。

佛堂的烛火在谢清玄眼前明明灭灭,谢父抄起《金刚经》掷来的瞬间,他恍惚又看见昨夜公主倚在他膝头的模样。

那时她丹蔻轻点,在他掌心写下“楚楚”,烛火映得她耳垂上的明月珰流光婉转,倒比此刻佛前长明灯还要晃眼。

经书擦着耳际飞过,带起的檀香混着冷冽的雪意。

落地时恰好翻开“凡所有相,皆是虚妄”那页,香灰落在字迹上,倒像是给经文添了层朦胧的纱。

谢清玄盯着那些模糊的字,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藏在袖中的并蒂莲金钗硌得生疼。

“父亲,儿子与她……”

他喉间发紧,望着谢明远因震怒而涨红的脸,话到嘴边又改了口。

“己有肌肤之亲。”

佛珠断裂的脆响惊破满室寂静。檀木珠子顺着青砖骨碌碌滚远,供盘里的蜜柚砸在地上,沉闷的声响惊得梁上积灰簌簌而落。

谢明远扶住供桌的手青筋暴起,苍老的声音里满是恨铁不成钢的痛心:“糊涂!”

“你以为天家公主会在意贞洁?当年平阳公主嫁入陈府三月就养了十个面首!”

谢清玄想起公主坐在金銮殿飞檐上的模样,石榴裙摆扫过琉璃瓦上的薄雪,像一抹不肯消融的晚霞。

“你当真要为了她毁了自己的前程!?”

谢明远的质问如重锤砸在心头。谢清玄望着父亲斑白的鬓角,想起这些年谢家为他入朝铺路的艰辛。

“儿子……再思量思量……”

话音未落,梁上又落下些陈年灰尘,沾在他月白的衣摆上。

谢清玄弯腰去捡滚落脚边的檀木珠子,指尖触到冰凉的瞬间,忽听得远处传来隐约的马蹄声——许是宫中来人了。

他攥紧掌心的金钗,血珠顺着尖锐的钗角渗出来,在青砖上晕开小小的红梅。

寅时的天光像被碾碎的银箔,从菱花窗漏进来,在满地狼藉上投下细碎的冷芒。

谢清玄攥着狼毫的手在发抖,第西十七张《清静经》墨迹未干就被揉成团,重重砸向墙角。

纸团滚过昨夜打翻的合欢酒渍,暗红的酒液在青石板上蜿蜒,像极了箫楚楚锁骨间的水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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