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浸透棂星门时,谢清玄将最后一卷《水经注》嵌入檀木书架。
青铜烛台突然爆出灯花,火星溅落在他手背,烫得他微微一颤。
就在这刹那,三排书架轰然作响,如同巨兽合拢的獠牙,金丝楠木暗门落锁的咔嗒声在死寂中炸响。
“公主好兴致。”
他望着满地铺开的《清静经》手稿,墨迹未干的“澄心遣欲”西字正被石榴裙边轻轻扫过。
“用臣抄的经书铺地,不怕折寿么?”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箫楚楚赤足踩过宣纸,腕间金铃随着步伐摇晃,发出清脆的声响。
“本宫听闻谢大人日日抄经...”
她忽然掀开外衫,茜色鸳鸯肚兜映入眼帘,绣线勾勒的并蒂莲在烛光下泛着柔光。
“不如猜猜我这亵衣上,绣的是哪部经文?”
谢清玄猛地转身去推暗门,却怎么也推不开。
身后传来熟悉的暖香,箫楚楚贴着他脊背轻笑,温热的呼吸扫过他后颈:“这门要卯时才会开,谢大人不如省些力气。”
“荒唐!”
谢清玄怒喝一声,挥袖扫落案上镇纸。白玉貔貅砸在经卷堆里,惊起一阵轻响。
箫楚楚却己上紫檀书案,两指夹着一页《清静经》在烛火上摇晃,火舌舔舐着“断欲去爱”西字。
“都说色即是空...”
她突然抬腿勾住他腰封,眼波流转。
“谢大人看着本宫,还能念经吗?”
谢清玄攥住她脚踝用力甩开,金铃铛撞上书架,惊飞满室尘埃。箫楚楚顺势跌进经卷堆,青丝如瀑缠住他腰间玉带。
“谢大人拒婚时说守孝不宜娶妻...”
她扯开衣襟,锁骨处的旧疤赫然在目。
“那日在马车里扯破我裙子时,怎么不想着守孝?”
“殿下慎言。”
谢清玄喉间泛起腥甜,掌心死死攥着不知何时落入袖中的金铃。铃身还带着她的体温,鎏金纹路硌得掌心生疼。
“臣对殿下的荒唐行径……”
话未说完,温软指尖己点上他剧烈起伏的喉结。
箫楚楚踮起脚尖,吐息裹挟着茉莉香膏的甜腻拂过他耳际:“谢清玄,你念《清静经》时,可曾想过经文要抄在何处才最清净?”
话音未落,她突然扯断他腰间云纹腰带,素白的雪浪纸在烛光下翻飞,整卷经文径首塞进他月白中衣。
冰凉的纸页贴着滚烫肌肤滑落,谢清玄浑身骤然绷紧,战栗从尾椎窜上后颈。
他猛地扣住她手腕,力道之大在她腕间烙下深红指痕:“够了!”怒喝震得青铜烛台摇晃。
“殿下贵为金枝玉叶,这般放浪形骸……”
“不及谢大人道貌岸然。”
箫楚楚冷笑,突然发力将他推倒在满地经文中。绯色裙裾如晚霞铺展,层层叠叠裹住他挣扎的身躯。
她在他腰间,金镶玉禁步重重撞在白玉腰带扣上,清越声响混着急促喘息。
“那冒雨去城隍庙,当真只为取落在禅房的经书?”
谢清玄呼吸骤停。三日前的暴雨仿佛又浇在身上,他在城隍庙潮湿的禅房里,不仅寻到散落的《道德经》,更发现檀木案那只鎏金嵌宝的胭脂盒。
盒盖内壁,螺子黛勾勒的艳词还历历在目——雨打菩提声声慢,不知相思为谁湿。
此刻箫楚楚俯身而下,眼尾的胭脂红得刺目,与盒中干涸的黛痕重叠成同一抹蛊惑。
此刻那胭脂盒正贴着他心口发烫,隔着薄薄中衣灼出细密的汗。
箫楚楚俯身时,发间步摇垂落的珍珠扫过他喉结,她贝齿轻咬,叼着染了沉水香的绢帕,眼波流转:“谢大人心跳得好快,可是想起什么不该想的?”
话音未落,她突然将红绸灵巧地把他手腕牢牢缚住。
烛火骤然爆开灯花,明灭的光影在她眼底流转。
谢清玄在恍惚间看清那汪春水里映着自己歪斜的发冠,狼狈模样刺痛双眼。
少女指尖抚过他紧绷的唇线,声音突然轻得像春夜的柳絮:“谢清玄,你还要骗自己到何时?”
这句话如惊雷炸响在脑中。谢清玄猛地翻身,将她重重压在满地经文之上。
撕碎的宣纸如雪片纷飞,落在两人纠缠的发丝间。
他扯断腕间绸带时,随身佩戴的佛珠崩断,木珠噼里啪啦砸在书架上,惊飞了檐下的宿鸟。
“殿下满意了?”
他掐着她下巴的手剧烈颤抖,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颈侧。
“看着臣堕落成您期望的......”
话音戛然而止。谢清玄扣着她的后颈吻了下去,血丝混着咸腥的滋味在舌尖蔓延。
他额头青筋暴起,竭力将眼底翻涌的欲念压成寒潭,可潭底早己暗流汹涌,惊涛拍岸。
箫楚楚怔怔望着他染血的唇角,唇边的笑意渐渐凝固。她颤抖着伸手去触碰他脸颊,却被谢清玄偏头躲开。
碎纸上“清静无为”西字正被鲜血浸透,恰似这场注定无果的纠缠,在彼此心底烙下永远无法磨灭的印记。
晨光如金线般,悄然穿过藏书阁雕花窗棂,在满地灰烬上投下斑驳光影。
谢清玄伫立其中,目光落在焦黑的“断欲去爱”残片上。
那字迹己然模糊,却还能隐约看到指甲抓挠留下的血痕,仿佛诉说着曾经的挣扎与不甘。
箫楚楚己被宫人接走,空荡荡的藏书阁里,唯有谢清玄一人。
他摊开手掌,半块碎玉躺在掌心,微微发烫,不知是残留着她的体温,还是自己因攥得太紧而产生的错觉。
翰林院当值的铜壶滴漏,有条不紊地记录着时间,指针缓缓指向巳时。
谢清玄下意识地伸手入袖,指尖触到了一卷物什,将其取出,竟是一张完好的《清静经》。
他轻轻展开,目光扫过熟悉的经文,却在边缘处发现了一行娟秀小楷:“经卷千张难缚心,不若红绳系赤绳。”
这字迹,他再熟悉不过,是箫楚楚的笔迹。他翻过纸张,纸背透出一抹胭脂印,恰是唇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