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廷把两颗糖在手里抛上抛下:“车上两人受了点伤,不重。但是邢幺一定没想到,那辆车,是市领导的专车。
“被救的俩人,一个是司机,另一个就是市领导。
“可想而知,打黑除恶就开始了嘛。金达汽修厂给连窝端了,厂长和一帮员工都进去了,厂长到现在还没放出来呢。”
“那邢幺呢?”陈荷问。
“跑了。”常廷摊了下手,“邢幺看到车辆起火,应该是知道事情闹大了,再没回厂子,也没回家。他的母亲邢玉萍,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岚周警方近海撒网,远洋捕捞,到今天也没逮着这货。
“我今天去了他家一趟。邢玉萍还住在那里。慢性病,卧床不起了,神智也不清楚,基本无法交流,全靠社区照顾。
“这些年,不曾有邢幺的半点消息,他也没回来看望过他妈一次。
“社区的人说,他多半死外头了,否则的话,怎么可能这么狠心。”
然而邢幺就是这么狠心。
常廷回想起见到邢玉萍时的情形。
简陋的屋子,病榻上形容枯槁、目光呆滞的女人,沉沉的,死亡挨在门口似的腐败气息。
再联想到对于邢幺己知的信息,他平时定然过着优越的生活。
把养育过他的母亲毫不留情地丢弃在那破败的地方,十年不闻不问,任她一个人在贫病交加中走向死亡。
压抑的不适感翻涌在胸口,常廷忍不住皱眉。
陈荷想起什么:“牛老板说过,邱松也在金达汽修厂干过,倒闭之后才到他那里找活儿的。金达被端的时候,邱松在哪?”
常廷赞赏地瞅一眼她的脑门:“问到重点了。果然是颗好脑子,节奏就是跟得上。”
“呐,奖品。”常廷朝陈荷丢了一颗薄荷糖。
陈荷无语地接住。
常廷往自己嘴里也丢了一颗糖:“没错,邱松也是金达汽修厂的员工。但是警方端窝子的时候,他不在其中。据其他人说,邱松逃了。”
邱松初来岚周,应该是想找份正经工作的,不小心上了贼船。
金达那种地方,进去容易出来难。
据常廷走访过的“老员工”说,邱松很聪明,学什么都一会就会,修车技术很快就赶上老师傅了。
但厂子可不止要他学修车。金达不是一般的团伙,厂长讲究用人唯才,科学管理,要求员工全面发展。
高高的工资雇来刑满释放人员,有的负责教坑蒙拐骗,有的教打架斗殴,都得学。
邱松也没有表现得很抵触,学什么会什么。
厂长很高兴,感觉伯乐遇上千里马,得到这种人才,厂子一定蒸蒸日上,前途光明。
没想到邱松这小子是装乖。
博取了厂长信任,当所有人都对他放松警惕,找了个机会跑了。
厂子里的打手们也不是吃干饭的,很快把他抓了回来。
狠狠打了一顿,像犯人一样看管起来。
厂长惜才,不舍得首接打死打残,打算先驯服了,再好好栽培。
结果这小子贼的很,一个没留神,他用教打架的师父教的招式打晕师父,又跑了。
就在邢幺闯下祸那一晚。
……
陈荷眼睛睁得圆圆,听得入神:“就是同一晚?!”
“是,巧得很。”常廷意味深长,“这中间一定发生过什么,才导致……”
陈荷不由接话:“才导致邢幺记恨邱松,将他杀害!”
常廷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陈荷久久无言。
自己对于邢幺谋杀邱松的手法,是通过己知的一些信息点,拼凑推理出来的。
比如被偷走的桃核小猪。
上次开会的时候常廷说过,邢幺是个连环杀手,会带走受害人随身物品,当作杀人纪念品。
所以,桃核小猪,是邢幺杀害邱松时,拿走的“纪念品”。
常廷还说,徐参冬被烧死那次,现场围观人群里,曾出现一个可疑的“维修工”,极有可能就是凶手邢幺。
所以,邢幺还有重返杀人现场,重温犯罪时的和满足感的喜好。
陈荷收到的匿名信中,说汽修店爆炸后,邢幺也出现在人群里,手里拿着不锈钢弹弓。
基地的邢助理,曾用同样的弹弓打鸟。
还有抽烟的习惯。
将以上信息碎片串联,再结合汽修店和烂尾楼的方位,逻辑推理,思维发散。
陈荷推想出了邢幺制造爆炸、杀害邱松的全过程,完成了漫画。
但还有许多未解之谜——他为什么要杀邱松,又为什么时隔五年,再度对邱松的妹妹下毒手。
朱藏墨在其中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
整件事情就像冰山,漫画展现的,只是露出水面的一角,还有更多真相沉在水下。
抓住邢幺,才有机会把所有秘密曝于天光之下。
常廷拍了一下腿:“行了,就这些。按之前我们商量好的,你安心继续住在这里,接下来的事交给我们。”
门口响起敲门声。张佑过去开门,门外站着背着背包,风尘仆仆的周正正。
常廷打了个响指:“好,替身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