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言白给姜雪打了电话,这几天他要留在医院照顾江淮,让姜雪送些换洗的衣物。
姜雪匆匆赶到医院时,病房里的画面让她猛地刹住脚步。
晨光从尽头的窗户斜斜地切进来,将三个男人的身影镀上一层苍白的金边。
温言白站在病床旁,向来一丝不苟的白衬衫皱得不成样子,袖口还沾着干涸的血迹。
他正低头盯着监护仪,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下颚绷成一道锋利的线。
季林靠在对面的墙上,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
他手里捏着半瓶矿泉水,指节发白,眼眶却红得吓人,像只困兽般死死盯着病床上的人。
而病床上的江淮——姜雪呼吸一滞。
那个在商场上锋芒毕露的男人此刻安静得可怕,氧气面罩下苍白的唇色几乎与脸颊融为一体,唯有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证明他还活着。
"言白!"她下意识喊出声,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敲出慌乱的节奏。
温言白猛地回头,在看到妻子的瞬间,紧绷的肩膀肉眼可见地塌陷下来。
他快步迎上去,却在伸手要抱她时突然顿住——这才注意到自己满身的消毒水味和血迹。
姜雪却一把抓住他悬在半空的手。
她掌心温暖的触感让温言白浑身一颤,这才惊觉自己的手指冰凉得可怕。
"是胃出血,"他声音沙哑得不像话,"但己经..."
话没说完就被姜雪紧紧抱住。
她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混着晨露的气息涌进鼻腔,温言白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臂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季林别过脸去,喉结剧烈滚动了下。
姜雪从丈夫肩头望过去,看到这个平日玩世不恭的男人正用矿泉水瓶抵住眼睛,肩膀微微抽动。
“苏棠怎么还没来?”姜雪的视线在屋内扫过一遍,却没发现苏棠的身影。
“江淮不让我们告诉苏棠”,温言白无力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你们就真的听他的?”姜雪有些无奈的看了眼季林和温言白。
这些男人终是不懂女人的心,姜雪继续道:“如果苏棠在新闻中看到江氏集团江总生病住院的消息,会怎样?”
姜雪的话音刚落,季林和温言白同时僵住了。
季林手里的矿泉水瓶"啪"地掉在地上,水渍在地面洇开一片。
他猛地转头看向温言白,脸色变了,可二人又齐齐看了眼床上的江淮。
姜雪无奈的叹了口气,“你们是他兄弟,不想违背他的意愿,那我不是。”
两人都明白姜雪话中的意思,却都没有阻止。
病床上的江淮就在这时动了动手指。
三个人的呼吸同时停滞。
季林和温言白第一时间冲了过去。
姜雪站在原地,摸出手机,对着病床拍了张照片,毫不犹豫地点击了发送。
收件人:苏棠。
配文只有五个字:【他需要见你】。
此刻的苏棠正开车驶向妈妈早餐店的路上。
她单手扶着方向盘,余光瞥见屏幕上跳出的消息提示——姜雪的名字,还有一张模糊的缩略图。
她本不想理会,可鬼使神差地,还是伸出了手。
指尖划开屏幕的瞬间,照片加载出来——
病床上苍白的江淮,氧气面罩,监护仪刺眼的线条。
苏棠的呼吸骤然停滞。
方向盘在她掌心猛地打滑,轮胎在柏油路上擦出刺耳的声响。
她一脚急刹,车子歪斜着停在路边,后面的车辆愤怒地鸣笛,可她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的手指死死攥着手机,指节发白,仿佛要将屏幕捏碎。
江淮。
那个永远游刃有余、不可一世的江淮,此刻像一张脆弱的纸,躺在惨白的病床上。
她的视线死死钉在照片上——明明昨日才见过,可还是觉得他瘦了,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整个人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
一滴水珠砸在屏幕上。
苏棠这才发现自己哭了。
她抬手狠狠擦去眼泪,可新的泪水又涌出来,滚烫地滑过脸颊。
她想起那天在办公室,江淮猩红着眼说:"我想要的是你的爱,苏棠。纯粹的爱,不是因为感动,不是因为亏欠,只是因为我这个人。"
而她却转身离开,留给他一室狼藉。
手机又震动起来,姜雪发来定位:【市中心医院,8楼VIP3号病房】。
苏棠深吸一口气,猛地调转车头。
轮胎在地面擦出尖锐的声响,她一脚油门踩到底,车子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后视镜里,她看见自己的眼睛——
通红,决绝,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
仿佛大学时候那个懵懂无畏的少女又回来了。
苏棠的车在医院门口急刹停下,车门甩开的瞬间,她己经冲了出去。
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急促的声响,她顾不上电梯,首接冲向楼梯间。
八层,她一步两阶,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却丝毫感觉不到累。
推开楼梯间门的瞬间,她的发丝己经被汗水浸湿,凌乱地贴在脸颊边。
走廊尽头的病房门口,姜雪正站在那里等她。
"刚刚医生来过,"姜雪轻声说,"他的麻药劲还没过,还在睡。"
苏棠的指尖微微发抖,她深吸一口气,一步步走向那扇半掩的病房门。
推开门的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
江淮平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手背上插着输液针,透明的药水一滴一滴落进血管。
听到声响,温言白和季林缓缓转过头,却没有因为苏棠的到来而感到意外。
苏棠迈不开步子,她傻傻的站在门口,心疼的让她无法靠近江淮,甚至刚刚还止不住的眼泪都停了下来。
姜雪走到她身边,低声说道:“他现在需要你。”
姜雪的声音唤醒了苏棠,她小心翼翼的走向病床。
仿佛那里只是一个因劳累而贪睡的人,她不想吵醒他。
当苏棠走到病床前,看着江淮虚弱的样子,看着他因疼痛而微蹙的眉,看着他干燥开裂的嘴唇——
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男人,此刻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碎。
苏棠的眼泪簌簌落下,也只是轻声呜咽。
温言白和季林离开了房间,他们也明白虽然江淮嘴上说着不要告诉苏棠,其实心里最想看到就是苏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