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4
周日早上九点多,陈信恒就开始在厨房洗菜。
不是那种“随手处理”的洗,是认真地择根剪叶,连每一朵香菜都要挑出老梗的程度。
我坐在吧台边喝咖啡,看他捏着一把金针菇,像在应对什么节日仪式。
「你们今天有什么事儿聊吗?」我问。
他把菜放下,擦了擦手,「没有啊,就是请他们来家里吃顿饭,不行吗?」
「可以啊。」我抬头看他,「就是你以前不是最讨厌家里太热闹?」
「那是以前。」他转身去拿火锅底料,语气理首气壮,「以前我家没人住。」
我没接话。
他说得很自然,像是一句不经意的陈述,却精准地戳中某个没说出口的事实。
邀请发出是在三天前,群消息一丢,他没多解释,只说一句
「这周日,来我家吃饭。」语气平稳得仿佛他们天天都这样走动。
可我们都知道,阿恒向来不是个爱招待人的人。
团里其他西个早都结了婚,几年前还打趣他说“主唱是地下人类,不沾人间烟火”。
这次不但主动请吃饭,还点名说「带太太一起来」
他好像下了某种决心。
我没问太多,但心里明白,这顿饭,并不只是饭。
十一点刚过,门铃响了。
我刚放下手里的湿布,门口就热闹起来。
第一个来的,是周翊航和邹意笙。
他提着一大包酸梅汤,她穿着杏色风衣,胳膊挽着他,眉眼清秀大方,一进门就笑着喊
「Hi,知予,好久不见」
我笑着接过东西,「好久不见!」
阿恒从厨房探出头,「阿航过来帮忙」
财神来的时候,跟太太一人提一个饭盒,一个是卤味一个是甜汤,一进门就冲我打招呼。
「小林,我家那位说怕你们辣过头,特意炖了冰糖银耳。」
我接过来,「谢谢嫂子,这比主唱安排得细致。」
「他可没我会照顾人。」财神笑着脱下外套,「我俩是互补型婚姻,懂吧?」
陆晋安来的时候,脸上还有点没睡醒的样子,他太太是学画的,一进门就被家里的绿植吸引过去了
「你们这盆龟背竹长得太好看了吧?是不是阳台那边光特别足?」
「等会儿你可以参观他的阳台花园。」我把水果盘往茶几推,「我们主唱现在走生活派路线。」
最后到的是林澈朗和他太太。他穿得最正式,一件浅灰色衬衫扣到了脖子口。
他太太是医生,风格利落干净,两人一进门,林澈朗就低声说「我们迟了三分钟。」
阿恒从厨房端着火锅底料出来,「没迟,食材还在煮第一锅。」
太太们一边落座一边聊天,不一会儿就己经围着沙发交换起生活经验。
有人在问宝宝什么时候断奶,有人在说最近哪家空气炸锅打折,还有人在点评客厅灯光设计。
我看着她们热络起来的样子,忍不住有点恍惚。
这是陈信恒的家,以前他住的地方,除了他自己基本上无人到访。
门口没有欢迎垫,沙发一尘不染,录音设备永远处在开机状态。
现在茶几上是沾着汤汁的碗碟,厨房有香菜味飘出来,沙发上是她们放下的手提包和宝宝湿巾。
那种“这里真的住着人”的感觉,是我在港城、在京市、甚至在我们睡在同一张床上时都没有真正感受到的。
那是一次次“临时靠近”的房间,而不是今天这样,被他正式打开、也愿意让我坐在一旁一起接客的“生活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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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5
火锅一开,屋子就热了。
陈信恒把调料摆到桌角,又往锅里丢了一把莴笋片。
锅底翻滚的声音混着大家的笑声,连阳台门上的风铃都晃了一下。
沙发上,太太们己经聊得热络。
意笙拎着一袋橙子坐在我旁边,语气轻松地问:「你们是不是刚搬一起没多久?」
我点了点头,「没算日子,大概两个星期。」
她笑着说:「这气氛看起来,挺像住了几年的。」
我低头翻了翻盘子里的豆腐皮,「他收拾得比较利索,我也懒得多动,住得还算顺。」
「你看起来挺放松的。」她顿了顿,补了一句,「这是夸奖。」
我没接话,只抬头朝她笑了一下。
客厅另一边,财神正在和阿航争锅底配料,两个大男人围着蘸碟比谁放的葱多,陈信恒从厨房出来,看了眼碗边散着的干辣椒,嘴角动了动。
「拜托你们不要把调料,抖到地上。」
「知道啦!地板万一染上辣油,你不舍得!」林澈朗笑着推了他一把,「我们都知道你家以前地板能照出人影。」
「以前是以前。」陈信恒把一碗虾滑递给我,「现在住着人,当然不能拿来当展厅。」
这话说得平常,但一桌人还是都听懂了。
这顿饭吃得不快,大家话也不少。
太太们从孩子早教聊到婚礼摄影,男生们讲起了前几年的某次演出出了错位音轨。
陈信恒一边吃一边照顾大家,偶尔参与几句,不显生分。
到后来,气氛彻底松下来,我去厨房拿纸巾,刚好听见木木太太在跟意笙小声讲
「其实我之前还担心来这里会不太自在,没想到氛围这么正常。」
「是啊。」意笙说,「我原来以为陈信恒会有点控制欲,结果今天好像……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她们没看见我,我转身回去,坐回陈信恒旁边。
他刚给自己倒了杯水,顺手也把我的杯子拿过来添了些。
「你们演唱会前是这么吃的吗?」我随口问。
「演出前不能吃太辣,怕上台发虚。」他一边回我,一边低声补充一句
「但我平时吃辣也有限,今天撑着点。」
「你撑着点是想让人觉得你很接地气?」
「我是想让他们知道你过得还行。」
这话说得轻,但落在我心里,像杯子边缘那道没擦干的水痕,缓慢却确实在扩散。
饭吃到末了,阿航打了个哈欠「哎,主唱现在不止是生活稳定了,状态也稳定得可怕。」
「什么意思?」
「以前你要是聚餐,一小时后准得找借口回去做歌;今天都快三个小时了,你还没催人走。」
「我怕你们吃不饱。」陈信恒语气懒懒的,「而且锅还没见底。」
周翊航瞥了他一眼,忽然朝我开口:「我们其实挺高兴你搬来跟他一起住的。」
我愣了一下。
「他有一阵状态不好,那时候就算我们几个劝,也说不上什么话。」
我没回应,点了下头。
「现在这样,我们都能看得出来——他安定下来一点了。」
饭后大家陆续起身,收拾东西也不多说什么,财神的太太塞给我一盒银耳汤:「喝不完就放冰箱,明天当早餐也可以。」
「谢谢。」
「今天挺好,」她停顿了一下,又看了看厨房那头的阿恒,「你们这样,很合适。」
等人都走光了,屋子一下静下来。
我靠着餐桌边喝水,陈信恒一边哼着歌,一边拿着湿布擦锅边。
「你故意请他们带太太过来?」
「没有刻意。」他没停下动作,「但我不想让你只是作为‘团员女朋友’被看待。」
我点点头,又问「他们说你以前状态不太好,是真的吗?」
他没马上回答,只在擦完最后一只碗后才开口「那时候太不确定了,写歌写不出来,只有演出,让我感觉还活着」
「现在确定了?」
他回头看我,眼神不躲,「至少,我知道每天回家,灯是亮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