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州府宁国县的县丞?”苏时雨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
他现在听到“求见”、“怪事”、“恳请出手”之类的词,就条件反射般地头痛。
林武在一旁察言观色,见苏时雨面露沉吟,连忙道:“苏先生,那宁国县县丞己在府衙外等候多时,言辞恳切,看样子的确是遇到了天大的难处。要不……属下先去打发了他?”他虽然也希望苏先生能多管管“闲事”,彰显神威,但也知道先生喜静,不愿轻易出手。
苏时雨正想顺水推舟,说一句“也好,本座近日潜心修行,不便见客”,将这麻烦事推掉。
谁知,赵知府却不知何时走了进来,闻言笑道:“苏先生,林校尉,何事喧哗啊?”
林武将宁国县县丞求见之事简略说了一遍。
赵知府听完,捋须笑道:“哦?宣州宁国县?那可是产好茶的地方。他们县里能出什么怪事,竟要劳动苏先生大驾?”他语气轻松,显然没太当回事,只当是邻县同僚听闻苏时雨名声,前来拜会套近乎的。
苏时雨心中暗道:“您老可别不当回事,万一真是个烫手山芋呢?”
他正想找个借口,那宁国县的县丞却是个急性子,许是等得不耐烦了,竟不等通传,自己闯了进来。
只见来人约莫西旬年纪,身着七品官服,头戴乌纱,面容焦黄,眼窝深陷,一副风尘仆仆、忧心忡忡的模样。他一进门,目光便在苏时雨、赵知府、林武三人身上扫过,最后定格在苏时雨身上,毕竟苏时雨现在是庐州府的“名人”,也不及行礼,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泣声道:“敢问哪位是莫愁道人苏先生?下官宣州府宁国县县丞刘伯伦,叩见苏先生!求先生救救我宁国县满城百姓啊!”
这突如其来的一跪,把苏时雨吓了一跳,差点把手里的茶杯都扔了。赵知府和林武也是一愣。
“刘县丞,有话好说,快快请起!”赵知府连忙上前搀扶。
苏时雨也硬着头皮道:“刘大人不必多礼。有何为难之事,但说无妨。只是……草民道行浅薄,怕是帮不上什么大忙。”他还是想先把自己摘干净。
那刘县丞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死死地拉着苏时雨的衣袖,哭诉道:“苏先生,您若不出手,我宁国县……危在旦夕啊!此事说来话长,也诡异至极,便是那敬亭山的妖虎,与之相比,恐怕也是小巫见大巫了!”
苏时雨听得心惊肉跳:“比妖虎还厉害?那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我这小身板可经不起折腾。”
赵知府也面露讶色:“刘县丞,宁国县究竟发生了何事?竟如此严重?”
刘县丞擦了把眼泪,声音沙哑地开始讲述。
原来,自半月前开始,宁国县城中便怪事频发。先是城西的乱葬岗,夜夜有鬼火游荡,哭声震天,扰得附近居民夜不能寐。接着,城中开始有人无故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一夜之间便人间蒸发。起初还只是些流浪汉、乞丐,后来竟连一些殷实人家的青壮男子也开始失踪。
“更可怕的是……”刘县丞压低了声音,眼中充满了恐惧,“那些失踪之人的家中,门窗紧闭,毫无撬动痕迹,仿佛……仿佛人是凭空消失的一般!而且,每当有人失踪,当夜必有怪雾弥漫,雾中……隐约可见无数扭曲的人影幢幢,还有……还有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香气!”
“甜腻香气?扭曲人影?”苏时雨听得首皱眉头,这描述,怎么听都像是某些邪道法术。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的“静心墨”。
就在刘县丞提到“甜腻香气”和“扭曲人影”之时,“静心墨”突然传来一阵与以往截然不同的反应!
不再是灼热,也不是冰冷,而是一种……极度的“躁动”和“渴望”!仿佛那墨块活了过来,想要挣脱他的束缚,去追寻什么东西一般!
这种强烈的、带着主动性的反应,是苏时雨从未经历过的!
他心中一凛,暗道:“这宁国县的怪事,怕是真的非同小可!连‘静心墨’都有如此异常的反应,莫非……与它有什么关联?”
刘县丞继续道:“我等也曾请过县里的道士和尚前去查看,但都束手无策,甚至有两位法师……也莫名其妙地失踪了!如今城中人心惶惶,商铺关门,百姓闭户,再这么下去,宁国县就要变成一座死城了!下官也是听闻苏先生在庐州府降伏妖虎的神威,这才星夜赶来,恳请先生大发慈悲,救我宁国于水火啊!”
赵知府听完,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他看向苏时雨,眼中带着询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毕竟,苏时雨是他举荐的“高人”,若能再立奇功,他这个庐州知府脸上也有光。
苏时雨心中叫苦不迭。这“静心墨”的异常反应,让他隐隐觉得此事非去不可,似乎与这墨块的来历或某种未知的秘密有关。但理智又告诉他,这绝对是个天大的坑,跳下去九死一生。
“刘大人,”苏时雨沉吟片刻,开始了他的“拖延大法”,“此事……确实蹊跷。只是,草民近日为降伏妖虎,耗费了大量心神元气,尚未完全恢复。而且,那‘镇妖墨’与‘惊魂木钉’等法器,也还未完全备齐……”
刘县丞一听,急了:“苏先生!救人如救火啊!法器之事,我宁国县愿倾全县之力为先生搜集!至于先生的身体……下官带有上好的人参药材,定能助先生早日恢复!”说着,便要从怀里掏东西。
苏时雨连忙摆手:“刘大人不必如此。草民的意思是……此事非同小可,需从长计议。不如这样,刘大人先将宁国县怪事的详细经过、失踪人员的名单、以及案发地点的堪舆图等,一一记录下来,交予草民。草民先……嗯,‘神游’一番,推演其吉凶祸福,再做定夺,如何?”
他又想故技重施,先拖延时间,再看情况。
然而,就在此时,一名京城来的信使,身着驿卒官服,风尘仆仆地闯了进来,手持一道明黄色的敕令,高声道:“圣旨到——!庐州知府赵秉烛、奇士苏时雨接旨!”
苏时雨:“!!!”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