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也是把双刃剑”
“只要剑够大,谁的命都能收了···”
雪竹秋儿沉默了,她们知道是的。
而在丞相府的某个小院里,沈宴林站在窗前,望着手中紧握的那匹正红色的云锦。
秦子虚他在柳如明说话期间就来了,站在书房角落,目光静静地落在柳如明身上。
他正蹙眉盯着桌上那份媒人刚送来的庚帖,手指无意识地在手腕玉镯的边缘,没有留下痕迹。
秋儿方才的汇报显然让他心绪难平。
秦子虚看着她紧抿的唇线和眉间那道细微的褶皱,心中泛起一阵柔软的涟漪。
这样的柳如明——为身边人忧心、为情义所动的柳如明,是与他记忆里的女君们截然不同的。
“女君不必太过忧心。”
秦子虚轻声道,从茶盘上端起一盏刚沏好的君山茶,“沈公子是会为自己谋划的,他不是娇滴滴的男儿家。”
柳如明抬头,烛光在她脸上跳动:“话不是这个理。”
她接过茶盏,指尖与秦子虚的短暂相触,又迅速分开,“既要娶之,那不必让他还承受不必要的是非。”
“对你亦是。”
茶烟在两人之间氤氲开来,秦子虚心中那阵涟漪渐渐扩大成波澜。
他想起沈宴林给她准备的袖中银针,如是为了她,他想必也是一样做法。
“女君能这样想,己经很好。”
秦子虚声音轻柔得像怕惊扰了什么,“多得是贪图男子背后的势力,真心相待的不多了。”
柳如明放下茶盏,瓷器与木案相触,发出清脆的"嗒"声。
她忽然抬头首视秦子虚:“那你呢?”
“我?”秦子虚一怔。
“未成婚,我也没给你们什么好处承诺,你又为我操持这些···”柳如明目光灼灼,“可觉委屈?”
秦子虚内心是想着:男子婚嫁本就是一场豪赌与家族利益交织,想婚后有真情,太难。
只希望不被抽筋拔骨便好。
他也想找个能拿捏一下,又可托付真心的女君。
书房突然安静得能听见烛芯燃烧的细微声响,雪竹秋儿与秦子虚小厮们默默退到偏屋。
秦子虚感到自己的心跳声大得惊人,仿佛要冲出胸腔。
他垂下眼睫,掩饰眼中翻涌的情绪,袖中的手指悄悄攥紧又松开。
“子虚己经把女君当自家人了,”他最终抬起头,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自觉这本就是我该做的。”
柳如明被他真诚话语打点,盯着他看了许久。
最终她轻叹一声,转开了视线:“若是对你名声清誉不好,那我希望你先顾自己。”
“哎呀女君~哪有那么严重,都是小事~放心。”
他在渐渐了解柳如明后,巴不得与她的事情越多人知道越好,名声他也不在乎了。
一时的风波换后半生的好日子,值得。
在他的话语间,柳如明看着他生动明媚的脸,桌下手不自觉牵上他的手。
这样一双手,既能写出娟秀的小楷,又能操持繁杂的家事,如今还在为她打点这些算计···
“秦公子,你现在来我这,不是专门跟我待一块吧。”
柳如明突然打断他。
“你还是有自己的矜持,说吧。”
秦子虚手指一颤,他没想到柳如明会如此首白地说出来,更没想到自己的心思竟被她看穿。
一阵热意爬上他的耳根,他下意识摸了摸耳垂,那里烫得吓人。
“我···”
他罕见地语塞了。
柳如明却忽然笑了:“算了,不为难你。”
“就想问问,我们的庚帖交换了,是不是…”秦子虚喉结滚动了一下:
“能寻个时间陪我回趟永安侯府吗?”
“可以!”柳如明歪着头看他,快速回答“你安排吧,选个两方有空时间,别太唐突了。”
秦子虚睁大眼睛,一时间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设想过无数次提出这个请求的场景,甚至演练过被拒绝后该如何体面地回应,却没想到柳如明会快速同意。
“女君同意了?若 ——”他声音轻得几不可闻,仿佛怕她接下来的话变卦。
“同意啊。”柳如明语气轻松,仿佛只是在讨论明日早膳吃什么,“既然后面要成亲,总该去拜访你家中,除非···”
她顿了顿,“你不想我去?”
“不!我想!”
秦子虚脱口而出,随即为自己的失态红了脸。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过快的心跳,“我是想说···寻个女君方便的时间去,便得女君辛苦。”
柳如明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别紧张,你看什么时候合适,只要是我休息时日,都可以。”
秦子虚感到一阵眩晕,仿佛饮了过量的甜酒。
他悄悄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确认这不是梦境:“那我安排 ?都可以吗?都方便吗?”
他越说声音越小,似乎意识到这个提议有些得寸进尺。
没想到柳如明爽快地点头:“我不是很喜欢重复话语,别让我重复太多次了,乖。”
她想了想又问,“到时候需要准备什么礼品也说一下,我不太懂这些,你我算一体,不想丢了你面。”
这一说,让秦子虚眼眶微微发热。
在凤都,交换庚帖后,未来妻主还能拜访未婚夫家己是莫大的体面,更遑论还考虑得如此周全。
他急忙摇头:“女君能去就是最大的礼了。其余的一切,我来安排就好。”
柳如明挑眉:“晚些时日,让秋儿带你看看库房,需要什么,拿去便是。”
“你自己的东西,要守好了。”
秦子虚望着她身影,胸口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热流。
从小到大,他习惯了得到了又失去,得得失失,就没一位女君说过让自己守好自己的东西,谁不知道想从他手中得到点东西,只有自己父族长辈才会想着贴补他些。
他一时间整个人的身心都在柳如明身上了。
他还想说些得体的话,想维持住永安侯府公子应有的风度,可嘴却哽住,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
他眼中似有星光闪烁,痴痴望着她。
柳如明看着他这副模样,不知为何也有些耳热。
她轻咳一声,转移话题:“对了,去你们府上,我该穿什么?要不要正式些?”
秦子虚终于从那种飘飘然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女君平日装扮就很得体。”他想了想,又补充道,“若是可以,女君穿着文人衣袍,家中长者都会欢喜的,或雅洁华贵些,更好。”
“那便穿那天青的袍子吧,我记得你说过,那件好看。”柳如明随口道。
秦子虚心头一跳——他没想到柳如明会知道 这种小事。
那日不过是在绣郎送衣服来时,他遇见雪竹取走,他随口夸了一句“柳三女君穿这颜色定然好看”,柳如明竟然知道,还记在了心上。
柳如明见窗外天黑,“时间不早了,你还是早些回屋吧,孤女寡男的,还是时候不对。”
秦子虚行礼告退,走到门口时却忍不住回头:“女君···”
“嗯?”
“谢谢你。”他轻声道,眼中盛满真诚的感激。
他更想喊她‘妻主’。
柳如明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摆手:“这有什么好谢。快回去吧。”
走出书房,秦子虚在回廊上深深吸了一口夜间的凉气,试图平复自己过快的心跳。
他低头看着自己被柳如明牵过的手,忽然觉得这一切美好得不真实。
他年龄到了,原本都做好婚配一位不爱且残暴的女君准备了。
他本图柳如明的性子好、家风好、没有太多权利交织,现在他乱了。
他清醒的知道女子性情多变不易懂,可他还是喜欢上了柳如明。
“公子?”双儿提着灯笼迎上来,“要回房了吗?”
秦子虚点点头,才走到回廊没几步,他突然问道:
“双儿,你说···一位什么都不错的人随口一句话,能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