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陆怀山拎着两个窝窝头，率先往家属院深处走。
苏青禾颠颠儿跟在后头，眼珠转得飞快。
“陆团长，咱家住哪栋啊？我这脑子，重生……不是，生病后就记不清事儿了。”
陆怀山脚步一顿。
回头看她时，嘴角噙着点若有似无的笑。
“三栋二单元，再装糊涂，今晚睡走廊。”
苏青禾吐吐舌头，小跑两步跟上。
家属院都是统一的红砖楼，墙根下堆着过冬的煤块。
路过二栋时，几个端着搪瓷缸的大嫂探头探脑。
“那不是陆团长媳妇吗？”
“听说前阵子跳河了，咋看着精神头挺好？”
苏青禾听见了，特意挺了挺胸脯，冲那边挥挥手。
“张嫂子李嫂子，吃饭没？”
那几个大嫂反倒不好意思了，讪讪地缩回脑袋。
陆怀山瞥她一眼。
“挺熟啊。”
“那是，我这人天生自来熟。”苏青禾笑眯眯的，“不像某些人，脸比锅底还黑。”
到家开门，一股淡淡的煤烟味飘出来。
两居室的房子，家具简单得很。
靠墙摆着个掉漆的衣柜，桌子上放着个军绿色挎包。
里屋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一个小脑袋从门后探出来，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瞅着她。
“爸爸。”小奶音怯生生的。
苏青禾愣住了，这就是原主那个西岁的儿子？
陆怀山走过去，把窝窝头递给小家伙。
“念念，叫妈妈。”
陆念禾咬着窝窝头，看看苏青禾，又看看爸爸。
小眉头皱成个疙瘩，半晌才小声嘟囔：“她不喜欢念念。”
苏青禾心口一软，这孩子瘦得跟小猫似的，穿着洗得发白的小褂子。
她蹲下来，尽量让自己笑得温柔：“以前是妈妈不好，念念原谅妈妈好不好？”
陆念禾眨巴眨巴眼，突然往陆怀山身后躲。
“爸爸，她眼睛在转，是不是又想骂我？”
陆怀山揉了揉儿子的头。
“你妈妈病好了，以后不骂你了。”
转头看向苏青禾时，眼神里多了点别的东西。
“厨房有米，自己弄吃的。”
苏青禾看着空荡荡的灶台，气不打一处来。
“陆怀山，你这是虐待军属！”
“哦？”陆怀山解着军扣，“那我去炊事班给你打饭？”
“那倒不用。”苏青禾眼珠一转，“我想吃腊肉焖饭。”
陆怀山扯领带的手停住了。
“这个月肉票刚发完。”
“你肯定有私藏。”苏青禾凑过去，鼻尖快碰到他胸口，“陆团长，我带娃辛苦，补补身子不过分吧？”
温热的呼吸扫过颈窝，陆怀山喉结滚了滚。
转身从衣柜最底层摸出个油纸包。
“就这点，省着吃。”
苏青禾打开一看，巴掌大的腊肉泛着油光。
眼睛瞬间亮了：“够了够了！”
她系上围裙钻进厨房，叮叮当当忙活起来。
陆念禾扒着门框看，小脑袋跟着妈妈的动作一点一点。
陆怀山靠在门框上，看着厨房里那个忙碌的身影，嘴角不知不觉翘了起来。
饭香飘出来时，陆念禾吸着鼻子跑到桌边。
苏青禾端着两大碗腊肉饭出来，油汪汪的看着就香。
“念念，过来吃饭。”
小家伙犹豫着，看了眼爸爸。
陆怀山点头，他才怯生生地爬上小板凳。
苏青禾给他碗里拨了两大块肉。
“多吃点，长高高。”
陆念禾小口小口嚼着，突然抬头。
“妈妈，这个好吃。”
苏青禾心里一暖：“以后妈妈天天给你做。”
饭后陆怀山要去部队，临走前叮嘱：“下午会有人来查卫生，别瞎折腾。”
“知道啦，陆教官。”苏青禾敬了个不伦不类的礼。
人刚走，苏青禾就翻出原主的布票。
“念念，妈妈带你去供销社扯块布，给你做新衣服好不好？”
陆念禾眼睛亮了：“真的吗？”
“当然，妈妈啥时候骗过你。”苏青禾刮了下他的小鼻子。
锁门时，隔壁的王嫂探出头。
“青禾这是要出门啊？”
“嗯，带孩子扯点布。”苏青禾笑着应道。
“可别去太晚，听说下午有领导来视察。”王嫂热心提醒。
“谢谢王嫂。”
供销社里人不多，苏青禾挑了块蓝色卡其布。
正掏钱时，身后有人撞了她一下。
“哎呀，不好意思。”娇滴滴的声音响起。
苏青禾回头，看见个穿着的确良衬衫的姑娘，正捂着嘴笑。
是原主记忆里的白莲花，张倩倩，卫生队的护士。
“张护士，走路不看路啊？”苏青禾抱着布退后一步。
“我不是故意的。”张倩倩眼神往她布上瞟，“陆团长就是疼你，我们都舍不得用布票呢。”
苏青禾笑了：“那没办法，谁让我是他媳妇呢。”
“你……”张倩倩脸一红，“陆团长只是跟你搭伙过日子，你别太得意。”
苏青禾突然提高声音：“张护士这是啥意思？挑拨军婚可是犯法的。”
周围人都看过来，张倩倩赶紧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就赶紧走，别挡着我给我儿子买糖。”苏青禾推着她往边上挪。
买了两块水果糖，陆念禾攥在手里舍不得吃。
回家路上，小家伙突然说：“妈妈，那个阿姨总往爸爸身边凑。”
苏青禾挑眉：“以后再看见她凑过来，就大声喊爸爸。”
陆念禾似懂非懂地点头。
下午果然有人查卫生，苏青禾把屋子收拾得窗明几净。
检查的大嫂啧啧称奇：“青禾这是转性了？以前你家灶台油得能滑倒人。”
“这不是想通了嘛，要给陆团长争光。”苏青禾笑着递上杯热水。
送走检查组，苏青禾正准备眯会儿。
门被敲响了，是王桂花带着个老太太。
“苏青禾，我妈来看你了，还不快倒水。”王桂花叉着腰。
苏青禾靠在门框上，抱臂看着她们：“我家没多余的水给外人喝。”
“你这死丫头！”老太太拄着拐杖就要打过来。
苏青禾侧身躲开，老太太没站稳，首挺挺往地上倒。
“哎哎哎，碰瓷碰到部队家属院了？”苏青禾嗓门清亮，“快来人啊，有人耍无赖！”
隔壁王嫂和几家邻居都跑出来了。
王桂花急了：“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胡说？”苏青禾指着地上的老太太，“大家看看，这刚进门就躺地上，不是碰瓷是啥？”
正吵着，陆怀山回来了。
看到这阵仗，眉头皱起来：“怎么回事？”
王桂花像看到救星：“陆团长，你媳妇欺负我妈！”
苏青禾立刻换上委屈脸：“老公，她们进门就打人，我躲了一下她自己摔倒的。”
陆怀山看看地上撒泼的老太太，又看看媳妇通红的眼眶。
突然笑了：“念念，去叫卫兵。”
陆念禾蹬蹬跑去传达室。
王桂花脸都白了：“陆团长，不用叫卫兵……”
“私闯军属宿舍，还想讹诈，按规矩得交给保卫科。”陆怀山声音冷冰冰的。
老太太一听，噌地站起来：“我就是来看看，这就走！”
拉着王桂花就跑，跟后面有狗追似的。
邻居们都乐了：“陆团长这媳妇，现在嘴皮子可真溜。”
陆怀山关上门，转身就把苏青禾按在墙上。
“戏演得不错。”他低头，鼻尖蹭着她的脸。
苏青禾心跳漏了一拍：“那是，专业的。”
“奖励你。”陆怀山的吻落下来，带着烟草的味道。
陆念禾捂着眼睛从门缝钻进来：“爸爸，妈妈，念念要睡觉。”
两人赶紧分开，苏青禾红着脸去抱孩子。
陆怀山轻咳一声：“我去打水。”
夜里，苏青禾被冻醒了。
身边的位置是空的，她摸了摸，余温还在。
刚要起身，陆怀山从外面进来，身上带着寒气。
“醒了？”他掀开被子躺下，“刚查完岗。”
苏青禾往他身边凑了凑，汲取着他身上的温度。
“陆怀山，你以前对原主……对我，是不是很差？”
“嗯。”他坦诚道，“那时候觉得，你是被塞给我的累赘。”
“现在呢？”
陆怀山把她搂进怀里，手慢慢往下滑。
“现在觉得，这累赘还挺招人稀罕。”
黑暗中，苏青禾的笑声带着点颤音。
被子底下的手，不知何时缠在了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