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暮色四合。
宁扶摇端着一碗参汤来到寝宫。
大太监全禄瞧见她，脸上不苟言笑，询声问道：“老奴参见扶摇公主。”
“有劳大伴了，这是我给父皇特意熬的参汤。最近天寒，还望父皇保重龙体。”宁扶摇流露出一抹讨好的神情。
“扶摇公主有心了，老奴这就呈上去。”
全禄伸手要接参汤，宁扶摇却没有动作。
“大伴，还是由扶摇亲自送进去为好。”她的眸光闪烁。
全禄唇边的笑意僵住，正要接着说些什么，殿内传来宁璋帝的声音。
“让她进来吧。”
“是。”
全禄低头，拱手，“扶摇公主，请吧。”
宁扶摇端着的参汤的手微微一颤，紧跟着深吸一口气，挺直脊梁大步进了殿。
“扶摇参见父皇。”
她恭恭敬敬的跪下，姿态十分认真。
余光瞥见一抹明黄色的衣角从榻上起身走至身边，那声音还是一贯的威严。
“扶摇长大了，这还是你第一次亲自给朕送参汤。”
他伸手要接。
宁扶摇猛然将头俯得更低，指尖禁不住的发颤。
“父皇，我……”
“你心里可是怨恨朕？”头上传来宁璋帝淡淡的声音。
“扶摇不敢。”她咬了咬唇。
“朕知晓你怨恨朕，因你母妃的死，因朕将你大皇兄贬为庶人，又将你送至护国寺……”
“……”
宁扶摇感觉手中托盘力道骤然变轻，她抬起头。
才发现那碗参汤已经被宁璋帝端在手里，他摇动勺子，参汤因热升腾起一些雾气。
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是！”
宁扶摇咬了咬牙，宣泄出心底的不满。
“儿臣恨父皇，就算宋皇后之死有我母妃的缘故。她对不起宋皇后，却从始至终没有对不起您！
好歹为您生了一儿一女，对于她的死您却只字不提，对于她的死因您更是一笔带过。我只是想知道到底是谁害了母妃，难道这都不行吗？”
宁璋帝叹了一口气。
“痴儿。朕若是告诉你真相，你便会相信吗？这世上真真假假的，不重要。”
“谁说不重要！对于儿臣来说这事情事关重要。”
“好，既然你执意想要知道，那么朕便告诉你。当日引开冷宫守卫的是淑妃，也是她派人勒死了你母妃，又派人将你母妃的尸体丢入湖中。”
“您胡说，那宫女夹桃明明是……”
“夹桃是双重身份，她表面是皇后的宫女，实则是孙太后派去监视皇后，当然她真正的身份是王家的暗探。
像这样身份的人，在宫里，在九京，甚至于大宁都有很多。王家这么多年勾结南蛮到处拐卖贩卖女子，有些人被害，有些人被他们控制。
还有一部分由受害者变成了加害者，成了老虎身边的伥。”
宁扶摇脸上犹疑不定。
宁璋帝看着她：“朕知晓你性子直，做事更是横冲直撞，一股脑冲上去。
又容易偏听偏信，为了保护你才将你送至护国寺，却不曾想反倒是惹了你的怨恨。”
“……”
她还沉浸在凶手竟然是王淑妃的真相里。
不愿相信。
宁璋帝落下一句：“你母妃手缝里的布料碎片，朕已令人查清。来自正绣坊，那件衣裳是郑贵妃送给淑妃的，她珍爱非常，一直不肯穿。
却在你母妃死的那一晚，换上这件衣裳去了一趟冷宫，赴宴时又换了另一套。你猜，她想要做什么？”
利用夹桃这个暗桩，将怀疑的种子埋在孙皇后、孙太后身上。
就算宁扶摇有心调查，也会因为正绣坊的布料而怀疑郑贵妃。
无论从哪一个线索出发。
王淑妃都能隐身。
宁扶摇咬了咬下唇，脸色泛白。
宁璋帝舀了一口汤勺，正要送入嘴里。
她倏然站起身，反手打翻了那碗参汤，紧张道：“父皇，不要喝！”
哗啦——
瓷碗落地破碎的声音。
全禄赶忙推门查看，“皇上，这是怎么了？”
宁璋帝摆摆手，神情淡然。
“无碍，这参汤太烫，朕没有端稳，你先退下吧。”
“是。”
吱嘎一声，殿门重新合上。
宁扶摇后背发凉，才惊觉早已出了一身汗，她颓丧的再次跪下，高声道：“儿臣有罪，还请父皇责罚。”
“哦？你有罪，何罪之有？”宁璋帝拿起帕子擦了擦被参汤溅湿的袖口。
“儿臣听信淑妃的谗言，在这参汤里加了药粉……不过，儿臣也不知这药粉是什么作用。”
宁扶摇说到一半儿顿了一下，没有将第一瓶药粉是淑妃给的，她拒绝了。
而第二瓶是宁燕珺递给她的事情说出来。
毕竟大皇姐是老鼠胆子的人，绝对不会想出害父皇，说不准是被淑妃威胁，这才不得已。
宁璋帝笑了笑。
冲外头喊道：“全禄。”
大太监打着拂尘进来，他手上也端着一碗参汤，那瓷碗和宁扶摇方才手上端着的一模一样。
他另一手提着个笼子，里头是只八哥鸟。
打开笼子，那八哥便飞了出来，全禄舀起一勺参汤递到它嘴边。
“好苦，好苦。”
那只八哥只喝了一口，忽然小眼珠子瞪直，紧跟着喉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眼白一翻，倒了下去。
瞬间没了气息。
全禄开口：“公主殿下，您的那碗参汤早就被老奴的人提前换了，方才您手上端的那碗是正常的。”
宁扶摇骇然。
原来父皇早就知道这参汤有问题，还好她刚才打翻了汤碗并说中了真相。
若是眼睁睁看着父皇喝下，
那么自已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淑妃下的竟然是见血封喉的毒药。
“父皇，儿臣……”她有些哽咽，不知该如何说。
“好了，你总归是朕的女儿，离淑妃远一些吧。朕不愿意下手的时候让血溅到你的脸上，懂吗？”
宁璋帝上前，像小时候一般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宁扶摇浑身发颤。
才意识到在帝王心术下，她的所有心思和行为不过都是泡沫。
轻轻一戳，就破。
宁扶摇从寝宫出来的时候，脚步还有些踉跄。
忽见远处的宫殿火光四起，还有宫人到处奔走，她赶忙抓住了一个小宫女，问道：
“这是怎么了？”
“回公主殿下，齐英殿走水了。”
齐英殿，那是南巡时淑妃歇脚的寝宫。
父皇动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