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雨棠!”
“啊?”她恍然抬头,看到谢卿泽近在眼前,正在定定地看着她。再低下头,见自已紧紧握着他的手。
原来刚才忽然站不稳当,伸手乱扶了一下,竟不知怎地抓住了谢卿泽的手。
她赶忙把自已的手缩回,道:“抱歉啊。”
谢卿泽看着她,没有说话。
她连忙又补了一句:“唐突大人了。”
谢卿泽无语地转过头去。
安棠默念着师父教她的稳定心神的清心诀,努力让自已平静,问白草生:“白医师,你说的这个什么……”
白草生道:“陶然仙草。”
“对对对。你说这东西长在……”她有些语无伦次,清心诀好像不大管用了。
谢卿泽蹙了蹙,接过话头:“我来问吧。白医师,陶然仙草当然不会是天宫仙草,您知道它的真实来处么?”
白草生道:“我也是听人说起过。据说它其实生长在西南异域深不见底的天坑中,是与毒虫伴生的一种花草,有致幻之效。人吸入之后看到仙境仙子,就是这个缘故。不过……”
白草生拿起剩余的炭块仔细看着,说:“据我所知,陶然仙草的粉末也应该是玫红色的,但这炭块上并不见其粉末,毒性渗入其中,那么……”
他皱眉想了一下,说:“定是制成了汁液状,淋在炭上的。炭色深黑,玫红色汁液即使淋在上面,也不会显色。”
谢卿泽问:“如果在屋中烧一盆淋过毒汁的炭块,人会如何?”他比量了一下。
白草生倒吸冷气:“以一盆石炭的量……必死无疑!若是减半,差不多是致幻又不致死的量,药劲过了,人就能从美梦中醒来。”
谢卿泽点了点头:“昨夜拿卢元试时,只用了半盆的量。我蒙住口鼻观察他,见他在睡梦中不住发出痴笑,想必就是沉于美梦之中了。”他拱了拱手,“白医师真是博学广识,多谢了。”
“大人言重了,在下能帮上一点小忙,不胜荣幸。”白草生把炭块放回木盒中奉还。
两人告辞,走出百草医馆,周鱼赶紧把马凳摆在车边,把安棠扶上车。
周鱼刚要撤凳,谢卿泽长腿一抬,踩住了凳子。他对着车内问:“我来时骑的马被沐川骑走了,可否搭你的车?”
马车后边,沐川恰好挽住两匹马的马缰要往这边走,听到这话,一腿前一腿后,僵在了半路。
安棠还有些魂不守舍的,完全没留意出来时沐川和马匹在不在,也完全没想到谢卿泽当面撒谎面不改色,赶忙点了点头:“当然当然,这原就是贵司的车嘛。”
说着,往车座一边让了让。谢卿泽毫不客气地进了车厢。
这是一驾单匹马拉的厢车,车厢不大,乘坐两人原也可以,只是谢卿泽身高腿长,就有些挤,坐下后,两人的膝盖挨在了一起。
他感觉隔着海棠色裙子,那膝头在微微地颤。安棠在走神中忘了礼数,不知闪避。谢卿泽也没有移开。
周鱼抖了抖缰绳,马车行驶在石板路上。在颠簸中,两人的膝头轻轻地有些摩擦,窄小的车厢中格外安静。
安棠在心里把清心诀默念了十几遍的时候,终于从无形的束缚中挣扎了出来。
她缓缓舒了一口气,打破了沉默:“原来,是陶然仙草。那般邪毒之物,为何有这么好听的名字?七年前,凶手给我家下,也是通过烧炭吗?”
谢卿泽坐得笔直,手搁在自已膝头,直视着前方:“不知。当年,刑部还没查出凶手投的手段,安宅就……付之一炬了。”
说到这里,他瞥了安棠一眼,想问什么,却见安棠思索着微微摇头:“不对,那晚狂风暴雪,自然是极冷的。但是,我家厅堂取暖用的是地炕,烧炭的炉灶在室外,烟气会由烟道直接排走。”
她的声音很平静,“我家中的的不是下在炭里。如果一定要通过烟气……”她顿了一顿,眼中忽地一闪,“是熏香。”
谢卿泽问:“什么熏香?”
安棠的手也搁在腿上,指节掐得发白,说:“我阿娘爱香气,那晚的宴厅里也点着熏香炉。定是有人……将陶然仙草的粉末,添加到了熏香中。”
谢卿泽蹙起眉:“你家有机会动熏香炉的人都有哪些?”
安棠看着晃动的车顶,苦苦思索:“那天摆家宴为家父接风,所有仆从都能进出宴厅。谁都有机会往熏香中投毒,可是他们都失踪了啊……对了,我记得我阿娘说,家父带回的那名客人十分勤快,曾主动帮着我家仆人干活。他若是想在熏香中投毒,定然有机会!”
谢卿泽神色森寒,说:“如此可以确定,这名客人即便不是骷髅偃师,至少也是其内应!”
安棠的手搁在桌面上,攥得指节泛白。她声音发哽:“可惜所有仆从都不见了,没有人知道他的模样……”
却听谢卿泽说:“你家有一名仆从没有失踪。”
安棠惊喜地抬起眼:“是谁?”
“一个名叫程秋的年轻人。”
“程秋哥!他是我们家的护院啊!”安棠记忆里浮现一个皮肤黝黑,生气勃勃的年轻人的身影。
欣喜之际又觉得迷惑了,“可是,出事之后,我家里明明只剩了我一人啊……”
“出事前两天,程秋老母生病,他向管家告假,回家照料老母。出事那晚恰好不在,躲过一劫。”
安棠激动万分:“万幸,万幸……”
只听谢卿泽又道:“我事后调查过他。”
安棠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幸运逃过一劫的程秋,自然会被列为嫌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