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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仙楼，丙字号厢房。
崔子元推门而入，屋内熏香袅袅，珠帘半卷，一位头戴围帽的女子端坐于上首，身后立着一名绿色婢女。
待看清上首之人时，他脚步一顿，眉头不由微微蹙紧。
今日，他本来是准备出门散散心，谁知刚走出医馆不久，便有个乞儿让他去醉仙楼丙字号厢房，说是有人寻他。
得知是两名女子，他原以为会是苏窈主仆，现在看来——
不是苏窈！
刘卿如头戴轻纱围帽，指尖捏着茶盏，慢条斯理地抬眸打量他。
“你就是崔子元？”
她轻抬下巴，围帽下的红唇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正眼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男子——
身形清瘦，一袭半旧青衫，面容温润清秀，虽算得上端正，但比起萧珩那般矜贵俊美，实在太过普通。
她嗤笑一声，也只有苏窈那样的蠢货才会为了这么个寒门举子，想要放弃世子。
崔子元压下心中疑惑，拱手一礼，声音平静：“不知这位小姐寻小生有何贵干？”
刘卿如轻笑一声，指尖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茶盏：“崔公子倒是镇定。”
随即话锋一转，围帽下的眼睛盯紧崔子元，沉声道：“不过，你就不想知道苏窈如今的境况吗？”
崔子元袖中的手倏然攥紧 ，面色微微一变。
春桃来过的第二日，便有国公府的人上门，客客气气送上一份“谢礼”，话里话外都是警告，让他伤愈后即刻离京赴任，莫要再与苏小姐往来。
他试图打听苏窈的消息，却只换来对方意味深长的一瞥：“表小姐自有贵人照拂，不劳大人费心。”
他的心中是满满的恍然，想要见苏窈一面，问问清楚，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但是在这燕京城内到底人微言轻，眼看上任时间就要到了，他还是没有见到苏窈。
崔子元敛下心绪，只微微抬眸，声音沉稳：“刘小姐，这是何意？”
刘卿如手中茶盏一顿，眉梢轻挑，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你如何得知我的身份？”
“原是猜测，现下确认了。”崔子元弯了弯唇角，眼底并无笑意。
刘卿如盯着他看了片刻，忽而轻笑一声：“看来倒不是个笨的。”
她不再遮遮掩掩，抬手摘下围帽，露出一张明艳精致的脸，金钗玉坠，华贵逼人。
“说说看，怎么认出本小姐的？”她指尖轻抚茶盏边缘，似笑非笑。
崔子元不卑不亢，神色平静：“小生曾在相府宴会上，有幸见过刘小姐主仆。”
刘卿如红唇微勾，指尖在桌面上轻轻一叩：“既然你己知我的身份，那我也不与你绕弯子了。”
她看向崔子元眸光微转，语气真诚：“我与苏窈交好，见她如今被困国公府，心中不忍，这才冒险来寻你。”
崔子元瞳孔骤缩。
“我可以帮你们。”
——
晨光熹微，寿康院。
苏窈有些踌躇踏入屋内，指尖无意识地绞紧了帕子。
老夫人正坐在梳妆台前，张嬷嬷刚为她挽好发髻。
铜镜中映出苏窈的身影，老夫人眉眼舒展，慈爱地招了招手："窈丫头，伤势好全了吗？怎么今日过来了？"
苏窈福身行礼，声音轻柔："老夫人安好，我的伤己经好的差不多了，劳您挂念。"
她垂着眼睫，目光有些躲闪，勉强扯出一抹笑容。
老夫人何等敏锐，一眼便看出她的不安。
伸手拉过她，让她坐在自己身旁，温声道："怎么养了些时日的伤，变得如此拘束？"
"对不起，老夫人……"苏窈咬了咬唇，眼眶微红，垂下眸子不敢去看她老人家的表情。
她前段时日刚恳请老夫人恩准离府，又被发现和萧珩纠缠不清，甚至害他险些丧命，害的老夫人也跟着担心。
老夫人待她如亲孙女，她却辜负了这份信任，如今老夫人也要对自己失望了吧。
"傻孩子。"
老夫人轻拍她的手背，叹息道："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该是你受了委屈才是。"
这句话让苏窈鼻尖一酸，眼泪再也止不住，滚落下来。
老夫人是她来国公府感受到唯一一份善意，她最怕的就是伤了老人家的心。
老夫人笑着替她拭泪："怎么这么大的姑娘了，还跟稚童一般掉泪珠子，也不怕人笑话。"
苏窈破涕为笑，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随后伏在老夫人膝上，轻声道："多谢您。"
老夫人的手轻轻抚过她的发顶，慈爱道："既然回来了，安心住下便是。"
窗外晨光渐盛，照得满室生辉，寿康院内各房女眷陆续前来请安。
大夫人踏入屋内时，一眼便瞧见了坐在老夫人身侧的苏窈。
她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眼底闪过一丝不悦，随即面色如常地移开视线，仿佛没看见一般。
珩哥儿如今护着她，自己若再刁难，反倒让母子生了嫌隙。
更何况，刘家突然退婚，外头风言风语正盛，她己经够烦心了，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去管一个表姑娘？
府中其他人见大夫人都不反应，纷纷眼观鼻鼻观心，也只当无事发生，只是偶尔偷偷瞥去一眼，再迅速收回目光。
自萧若瑶被禁足后，二房的人己被老夫人免了日常请安，只初一十五过来露个脸，今日倒是清净。
老夫人拍了拍大夫人的手，温声宽慰道：“刘家的事，你也莫要太过忧心。珩哥儿自有主张，外头那些闲言碎语，过几日也就散了。”
大夫人眉头紧蹙，仍是不解：“母亲，我只是不明白，往日卿如那丫头明明对珩哥儿那般上心，这婚事又是老国公定下的，好好的婚事，怎么说毁就毁了？”
她说着，忍不住偷偷剜了苏窈一眼：“外头不知要怎么编排我们国公府……”
苏窈背脊一僵，指尖悄悄攥紧了帕子。
三夫人端起一杯茶盏，也劝慰道：“珩哥儿这般优秀，退婚损失的也只会是刘家，大嫂你莫要担心。”
大夫人终究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
晨省散去后，苏窈走出寿康院，长舒一口气。
微风拂过脸颊，她抬头望向湛蓝的天，唇角不自觉扬起，老夫人待她如初，并未多做苛责，心下稍稍安定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