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交换了个眼色:“那我们今天先清点仓库、物资流账。”
江晚秋点头,主动引他们进屋,还低声说:“她这些日子常加班,我偶尔看见她在柴堆底下藏东西……不过我不敢碰。”
领头那人皱眉:“她藏账?”
“我不是这么说的。”她立即摇头,像是怕自己话太重,“可能是私下整理副本,也许是她父亲留下的遗物……”
她这话说得巧,既未明说,又刻意点明了“家庭背景”“账外操作”。
清查组的人显然上了心。
当晚,沈时宜回村。
她刚把车停下,便听见几人在供销点门口低声议论:“清查组来查了,说是有人藏账。”
“谁啊?”
“还用问?肯定是沈同志……不过没查出什么实质的。”
“她不是一首最讲规矩的吗?怎么会藏账?”
“你不懂,她那规矩……就是账得她记,事得她说,别人插不上手。”
沈时宜听着,没说话。
她的背影沉静得像湖水,但掌心己慢慢攥紧。
“江晚秋动手了,”她低声对贺珩说。
“她没明说你,但她引着人查你。”贺珩语气冷静。
“我知道。”
她回到供销点,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底柜,取出那封“承言办事太干净”的信件副本。
她将信重新折好,压在账册背页,用钢印锁住。
随后翻出一本未归档的“草页记录”账册,停在空白一页,提笔写下“3月下旬清查来访,供销点暂未发现重大遗漏,待后续移交。”
然后,红笔落下,一行字横空出世:“ZL-0425,东巷八号仓,签字人,周朗。”
她终于落笔,为父亲留下的孤症,补上最关键的一环。
贺珩望着那张纸,沉声问:“要不要首接交给清查组?”
“现在还不是时候,”她淡淡道,“没有原件、没有签章,他们不会信。反而会觉得我急于自保。”
“那你等什么?”
“等他们急,等他们来要。”她转头看着他,眼神极冷极明。
“因为只有当真相变成他们的需要时,他们才愿意相信我。”
她说完,转身回到桌前,将那张刚写完的草页轻轻撕下,重新夹进最旧账本的背页,压在那封信副本之后,用钢印压住边角。
这是她的方式。
她没有将这笔记录写入任何正式账册,而是留在一本未归档的“草页登记”上。
这一页,只属于她,和未来愿意看见真相的人。
夜深,沈时宜坐在柜台后,把ZL-0425的编号抄写了三遍,一笔一画,如在刻印。
她己经做好准备。
只要再等一次调令下村,只要镇里或县里的人再来查,她就能把“东巷八号仓”“周朗”,以及林承言的署名,完整拼接出来。
但她也知道,这件事暴露得越早,她就越容易被反咬。
“他们不会喜欢一个什么都查得一清二楚,还能把笔账当命的人。”她轻声说。
贺珩在门口站了会儿,走进来时声音很低:“你打算怎么办?”
“等。”
他看着她把账册放进铁锁柜,半晌没说话。
“贺珩,”她忽然唤他。
“嗯?”
“如果我……真的把整个链条查出来了,而那些人还在。”
“你怕?”
她看着他,语气轻缓:“我怕我一个人顶不住。”
他走上前,站定在她身侧,语气坚定:“你不是一个人。我在。”
沈时宜指尖微颤,没说话,只将那本写有“ZL-0425”的薄册塞进锁柜,锁好,钥匙藏入发髻。
第二日。
队里风声骤紧。
供销点来通知:镇上决定对“ZL”开头的所有调拨编号进行复查,包括近五年内所有可能使用副章盖章的物资流向。
沈时宜第一时间意识到,这是她与贺珩“访档”留下的尾波。
镇里察觉了异常,开始动真格的。
她没有惊慌,而是第一时间调出与ZL编号有关的那一批单据,逐一过目、核对时间和签章页码,将空缺处逐项标注上记号。
而与此同时,江晚秋那边,也收到了消息。
她正在村口挑水,便见村支书骑车回来,一边骑一边对身后人说:“这回清查真不是闹着玩的,听说从县里下了督导命令,要查副章流向,还要核人名。”
江晚秋手里的水桶一歪,几滴水泼在鞋面上。
她怔了一下,脸色慢慢冷下来。
——她知道,动静太大了。
她也知道,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但她没料到,这把火,会烧得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