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点我就看超辣老婆
沈覆卿被人从水牢里提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神志不清。
直到带着倒刺的鞭子打在身上,他才在剧烈的疼痛下勉强睁开眼睛。
水牢昏暗的烛火,映衬的焦五斗那张凶神恶煞的脸仿若厉鬼,叫人心惊胆战。
他看着形容凄惨的沈覆卿,玩味一笑。
“从你进寨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是朝廷的人,本来想直接杀了你,但是你这张脸实在太招人喜欢,所以我改了主意,想把你留下做我的人,可惜你不识时务,非要遭这场罪,如今伤了脸,我可真要心疼死了。”
他的声音不大,话却说的黏腻。
沈覆卿死死咬住舌尖,通过更惨烈的疼痛让自已保持清醒。
“焦五斗,你既然能在我进寨之时就知道我是朝廷的人,那么没道理查不出我的确切身份,我想知道,谁给你的胆量对我下手?”
“你看,你都已经处在下风了,还想着套我的话。”焦五斗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声,“我就算是知道你的确切身份,难道会承认吗?我虽然落草为寇,却不是个蠢人。”
若是不知道沈覆卿的确切身份,焦五斗的行为就是流匪抢了个朝廷探员,只要好好疏通上面的关系,这件事就可以无限期隐瞒。
若是知道沈覆卿的确切身份,焦五斗的行为就是私囚亲王,谋逆犯上,慢说是他自已的性命,就是整个山寨,也要陪着他一起灭亡。
沈覆卿知道焦五斗是个聪明人,而他最喜欢的,就是和这种人打交道。
“你倒是真小心,只是一寨之主,空有谨慎,却无魄力,实在难以成大事。”
“能不能成大事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坐稳寨主的位子,我十六岁就杀父篡位,听过的难听话多了去了,你以为凭借你的三言两语,就能激怒我吗?”
说罢,他起身离开座位,缓步走到沈覆卿面前。
烛火随着他的动作晃动,衬得他映在墙上的影子张牙舞爪。
他垂眼看着面色苍白,却依旧色若春花的沈覆卿,眼中尽是兴味盎然。
他俯下身,抬手掐住沈覆卿的下巴,迫使他抬头。
“美人若如斯,何不入我怀?”
“美人若如斯,何以从贼寇?”
“沈王爷,你可真是太招我喜欢了。”
“被你喜欢,我应该觉得荣幸吗?”
四目相对之时,彼此都能清晰地从对方的瞳孔中看到自已的面容。
沈覆卿笑意苍白,焦五斗欲色满面。
他凑近沈覆卿,嗅着他身上若有似无的拒霜花香,半晌,喟叹一声。
“我以为我学过的那些诗句,永远都不会有用武之地,没想到,还能和你有这等缘分,若早几年遇到你这朵冠绝天下的芙蓉花,我合该把寨子建在江南,那里风轻水软,更适合芙蓉花开。”
沈覆卿半眯着眼,努力从明明灭灭的烛火间撑起精神。
“芙蓉花经不得水,焦寨主,你确定是想留我,而不是想杀我?”
说罢,他还适时地咳嗽两声,更显出几分荏苒弱态。
焦五斗见状,哼笑一声,从腰间解下长刀,利落地劈断了沉重的锁链。
沈覆卿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他一把捞起,打横抱在怀中。
“你看,只要你愿意低头,我自然不舍得折磨你。”
沈覆卿强撑着精神,唇角扯出一抹糜艳的笑容,抬手环住了他的脖颈。
“你要带我出去吗?”
焦五斗没有回话,只是抱着他一步一步走向长桌,然后将他放了上去。
“等你真的成了我的人,我自然会带你出去,但是在这之前,只能委屈殿下同我在这水牢里,共赴云雨了。”
说罢,他的手覆上沈覆卿的领口,稍稍扯开一点,便能看到里面半隐半现的细白春光。
对此,沈覆卿并没有丝毫反抗。
他凑到焦五斗耳边,半诱半哄:“既然地方没得商量,那么你总该叫外头守着的人退开一些,我就算是落魄,也不至于沦落到被人听墙角的地步。”
闻言,焦五斗本能地起了防备心。
可是转念一想,沈覆卿只是要求外头的人走远一些,并不是完全撤掉,而且他本身手无寸铁,又十分虚弱,便是依他所言,想必也无碍。
思及此,焦五斗退开几步,转身走向水牢门口,抬手招来守卫在此的匪寇,吩咐道:“命所有人退到此地五丈外,两个时辰内,不许任何人靠近,纵然有天大的事情,也不许前来打扰。”
“是,请寨主放心。”
看着一众匪寇退到五丈外,焦五斗满意地颔首,转身回到水牢。
烛火摇曳,为沈覆卿的容貌更添风情。
焦五斗眉眼含笑,开口便是带着明显欲望的沙哑。
“两个时辰,不长,希望殿下能够承受得住。”
沈覆卿听出他的意思,轻笑一声,抬手勾了勾,示意他凑近一些。
“两个时辰确实不长,但是杀你,足够了。”
美人呵气如兰,说出来的话却让焦五斗在一瞬间遍体生寒。
本能驱使他迅速后撤,却依然没能快过眼前的一道寒芒。
等他站定,脖子上已经架上了一把刀。
刀光迎面,寒气逼人。
刀客用黑巾覆面,只余下一双带有凛冽杀意的眼睛。
焦五斗不知道他是何时出现的,也不知道他是如何躲过重重守卫的,只知道他现在掌控着自已的生死。
“你是什么人?”
刀客并没有回答,只是用弯刀逼着他走到沈覆卿面前,然后抬脚狠狠踹向他的膝盖。
还没等疼痛传递到四肢百骸,焦五斗就已经跪在了沈覆卿面前。
沈覆卿拢紧被扯开的领口,笑意翩然。
“很明显,他是我的人。”
烛火第一次晃动,是刀客已经潜入水牢的讯号。
烛火第二次晃动,是刀客已经找到了藏匿身形的最佳地点。
焦五斗只看见沈覆卿的势单力孤,就以为能将他握于掌中,却忘了以他的身份地位,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孤身犯险。
“听闻沈王爷身边有四个死侍,分别使用刀枪剑戟,想必这就是其中之一?”
“焦寨主的消息很灵通,他就是我身边的死侍之首,三品刀客西风。”
因为西风的出现,使得水牢里的局势在一瞬间发生颠倒。
生死关头,焦五斗反倒平静下来。
他看向沈覆卿,哼笑一声:“难不成殿下以为单凭一个三品刀客,就能从这里全身而退吗?你也未免太瞧不起我寨子里的人了,只要我喊一声,顷刻间,你们就会被团团围住,无路可逃。”
闻言,沈覆卿不仅没有丝毫慌张,甚至还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他对焦五斗的威胁予以肯定,“但是我劝你最好别喊,因为三尺之内,你的声音快不过他的刀。”
焦五斗年轻的时候并不怕死,杀父篡位的人,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人命,可是他现在已过不惑之年,安享了多年的荣华富贵,根本舍不下这条命。
所以,他不敢赌刀客的速度。
“殿下若真想杀我,我的脑袋早就在这刀客潜入水牢的那一刻搬家了,可是我现在还活着,就证明我对殿下来说还有点用处。”
“你果然是个聪明人。”沈覆卿笑着赞他一句,“像你这样的人,和任何人合作,都会留下一些能够制约对方的把柄,我不要你供出你背后的人,我只要你留下的那些来往凭据,如何?”
焦五斗闻言,怔愣片刻。
待回过神来,不由得失笑一声。
“我把来往凭据交给殿下,不就等同于供出了幕后之人吗?”
“不一样。”沈覆摇了摇头,俯身凑到焦五斗面前,学着方才他的动作,抬手勾住他的下巴,“如果你直接供出背后的人,那么他一定会在东窗事发之前杀了你,但是如果你把来往凭据交到我手里,我可以保证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你已经反水。”
话音落地,一室寂然。
沈覆卿看似给了焦五斗两个选择,可是架在后者脖子上寒光凛冽的弯刀,让他根本没有选错的机会。
当生死掌握在别人手里的时候,焦五斗反倒冷静下来。
他也是个习武之人,所以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架在脖子上的刀,从始至终都只有浮于表面的杀意。
西风是沈覆卿的死侍,他的一切行动,都是完全听命于主子的。
所以,沈覆卿从来没想杀他。
焦五斗倏然抬头,直直地望进沈覆卿的瞳孔里,果然看到了那一抹根本没想掩饰的笑意。
“想明白了?”沈覆卿笑着问道。
“想明白了。”焦五斗也笑着回应,“殿下既然给我脸面,那我也不能太过不识抬举,只是若要我交出保命的东西,殿下就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沈覆卿闻言,挑了挑眉。
看着故弄玄虚却不自知的焦五斗,他不由得轻笑一声,“水牢四周是类似于蓄水池的储存空间,你可以通过机关控制它的开合,那些来往凭据,就藏在抽干水之后的水牢底,我不用你提问,你只需要告诉我,答案的对错。”
他的笑容仿若春花次第开放,美不胜收,可焦五斗却已经没有了欣赏的闲情。
美色当前,他却只觉得遍体生寒。
水牢底的秘密是他最大的底牌,他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包括陪他一起杀父篡位的亲兄弟。
可是此刻,沈覆卿却如此随意地说出了他留作保命的秘密,怎能不让他万分惊惧?
“所以,殿下是故意被我擒获,为的就是验证你对于水牢的猜测?”
“对于你把来往凭据藏匿于水牢下的做法,我并不需要猜测,因为你身边所有可能隐藏秘密的地方,我的人都已经找过了,只剩下这座水牢,所以你只可能把东西藏在此地。”
沈覆卿说的轻巧,焦五斗却是心惊胆战。
原来他的身边早就被安插了眼线,所谓的秘密,也早已被人知悉。
焦五斗自诩聪明,此刻却是满心颓然。
“既然殿下早就知道了我的秘密,那么我的性命应当毫无价值,我不明白,殿下明明可以直接杀了我,拿到你想要的东西,为什么要孤身犯险?”
“难道我不能看中你的聪明,想要收你入我麾下?”
“殿下抬举,我却不敢托大了。”焦五斗自嘲地笑了笑,“比起殿下心窍玲珑,我的这些小伎俩,登不得大雅之堂,又怎么能入尊眼呢?”
“我喜欢聪明人,但是不喜欢比我聪明的人,你的这点心思,刚刚好。”
说罢,沈覆卿直起身,缓步走向水牢。
他甚至不需要焦五斗指出机关所在的地方,就已经摸上了那个隐藏在墙壁上的细小凸起。
“咔嗒”一声,机关启动。
片刻后,池底的锦匣便显露于人前。
沈覆卿顺着石阶走下去,俯下身,打开上了锁的锦匣,映入眼帘的就是每张至少三万两的来往凭据。
“苗疆守备步梅溪、苗疆参议程宿、苗疆太守宋敬之……哟,还有京兆府尹李墨台,你的人脉倒是广的很。”
“殿下既然已经看到了,那么他们就不算我的人脉了。”
“那要分怎么算了。”沈覆卿将凭据放回锦匣,缓缓起身,“你若不想入我门下,那么这些人便是我此次南下的功绩,你若是想入我门下,那么这些人依然是你的人脉,只不过掣肘他们的人多了一个我。”
焦五斗原以为沈覆卿是要以来往凭据为证,杀了这些贪官污吏。
可是眼下听他的意思,似乎不仅不会杀了他们,甚至还会保着他们稳坐官位。
“我不明白。”焦五斗抬头望向沈覆卿,“殿下完全可以杀了他们,然后换上一批自已的人,这样既能博取名声,又能将苗疆握在自已手中,何必留我继续牵制他们?”
“因为即便我把苗疆的官员全部换成我的人,我也很难保证他们一辈子都是我的人,苗疆距离京都几千里,天高皇帝远,我不会赌他们对我的忠诚能够抵得过泼天的富贵。”
比起空泛易变的人心,沈覆卿更愿意相信被利益紧紧捆绑在一起的关系。
有致命的把柄捏在手上,才能勉强得到他两分信任。
沈覆卿能够在皇权鼎盛之时稳坐朝堂,凭的就是超出旁人百倍的谨慎。
焦五斗定定地看着沈覆卿,半晌,低下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既然殿下厚爱,属下愿为您效犬马之劳。”
他用上了敬语,便是投诚的意思。
沈覆卿散漫地点了点头,抬手挥了挥,架在他脖子上的刀就撤了下去。
“此次入苗疆的钦差不止我一个,你既然成了我的人,那么就趁着他们还没查到你头上,把你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都扫干净尾巴,我需要的,是一个干干净净的苗寨,不是匪窝。”
焦五斗踉跄着站起身,拱手道:“殿下放心,属下即刻吩咐底下人扫尾。”
说罢,他便想转身离开。
“且慢。”沈覆卿开口叫住他,“倒也没这么急切,眼下有件更要紧的事,需要你配合我。”
“请殿下吩咐。”
“方才是如何想要我就范的,现在还如何做。”
“是,殿下,属下即……啊?”焦五斗不敢置信地抬头,“殿下是说,再把您锁进水牢?”
“你没听错,就是要你再把我锁起来。”